崇祯皇帝自缢身亡，

大明，亡了。

五月十二日的事，过了足足六日才传到张家口，

主要李自城设置多层防线，

一来防止消息泄漏，二来防止官员富商挟家财逃跑，

以至六天时间才传到张家口堡，

得到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后，

很多人坐卧难安，

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七人坐不住了，

于是一起到范家拜访范永斗。

谁让范永斗手段通天，是晋商中公认的老大哥。

范永斗的宅子位于清水河边，占地广，位置优越，

最让人惊讶的，这里是西北地区，

范家后庭是江南园林式设计，

假山、池塘、亭阁与相得益彰，

特别是绿植，种了很多珍奇的花草，

光是养护就不知要花费多少钱财，

当然，对拥有范氏商行的范永斗来说，

九牛一毛。

七人联袂而来，还没看到范永斗，就听到咿呀呀的唱戏声，

还有悦耳的丝竹声，

众人面面相觑，彼此眼里都是惊讶，

都什么时候了，范永斗还听得进戏曲。

一行人来到后园的湖边，

只见范永斗正中湖中央的湖心亭坐着，

两名小妾正在细心伺候他喝酒、吃零嘴，

湖边一处戏台上，几个花旦正唱得起劲。

七人在管家的带领下，径直走到湖心亭，

齐齐向范永斗问好，

范永斗连忙站起来回礼，好奇地问道：“几位贤弟，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都是自己人，快快请坐。”

八人的祖籍都在山西山右，

相识几十年，有的还相互联婚，

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各自找绣墩坐下，

王登库一脸羡慕地说：“范兄真是好雅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听戏”

范永斗明知故问地说：“诸位一脸愁容，出了什么事？”

“我的范大哥啊，你就别逗了”心急的靳良玉苦笑地说：“你不要说，不知李贼攻进了京城，崇祯皇帝都没了。”

八人都是张家口有名的商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商行和消息来源，

其中实力最雄厚、背景最硬就是范永斗的范氏商行，

七人都知道这个消息，靳良玉不相信范永斗会不知道。

范永斗面色淡定地说：“这事啊，李贼封了消息，前日才知道。”

“亲家”田生兰焦急地说：“事已至此，你...就不怕姓李自成杀到这里吗？”

田范两家联婚，田生兰以亲家相称。

众人都是今日中午才得到消息，

没想到，昨晚范永斗就知道了，比众人提前差不多二日，

比起其它七家，消息灵通太多了。

范永斗摇摇头说：“亲家放心，李贼现在急着在京城拷问财货，还要应付各路人马，我们这里卫堡多，兵马多，油水却少，就是刺猥一样，对他而言，攻打这里，实在不划算。”

张家口是明朝有名的茶马市，也是京城的西北大门，

大境门要塞、万全左卫、万全右卫、万全都司、龙门卫等，

附近卫所堡垒密布，

对李自成来说，肯定是进攻京师、直隶、天津这些大城更划算。

像在场的八人，有足够的财力在张家口堡内购置商铺财产，

相当于张家口堡的将士做护院，

比起那些只能在堡外居住的人来说，安全多了。

黄云发苦笑地说：“范兄，很多事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总不能一点提防都没有吧。”

几家几代的积累，总不能把希望放在李自成瞧不上吧。

“是啊，范兄”翟堂也在一旁附和：“你是大伙的主心骨，就等你拿主意，就别卖关子了。”

剩下几人也纷纷开口，

范永斗嘿嘿一笑，悠然自得把杯中的美酒喝掉，故作神秘地问道：“诸位，恕范某卖个关子，问你们一个问题，有什么人，是永远不怕饿着的？”

一直很少说话的王大宇，想也不想就回答：“大简单了，厨子和郎中，无论什么时候，都饿不了他们。”

饿了要吃饭，病要了要医治，

无论什么时候，会治病和做饭的人，饿不着。

范永斗摆摆手说：“非也，我说是商人。”

“你们想想，没有我们这些商人，走南闯北互通有无”

“郎中手中没有药材，厨子手里没有油盐酱醋，他们做什么饭，治什么人”

“七位贤弟，这话可有道理？”

王登库、靳良玉等人闻言，

一个个都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

顿时感觉地位提升了不少，

都说范永斗这话说得妙。

王登库看到酒杯空了，亲自给范永斗倒酒，

一边倒，一边谦卑地说：“范兄，我们八人中，就以你智计最多，以小弟对你的了解，肯定有后着，你就给大伙透个底，让大伙也吃颗安心丸，可好？”

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只凭猜想做事，八人哪里还能成立商行，

早就让官员或同行吃得渣子都不剩，

范永斗太淡定了，以王登库对他的了解，肯定有倚仗。

看到王登库亲自给自己倒酒，众人也一脸讨好地看着自己，

范永斗的虚荣心终于得以满足，

挥挥手，把小妾和婢女都退下后，

这才慢条斯理地说：“诸位放心，我们这些年做的买卖特殊，也有足够的利润去喂那些官员守将”

“大境门守将、张家口堡参将、万全左卫指挥使等人，都给咱们白花花的银子喂得饱饱的”

“有什么事，我们都会第一时间知道，也随时能撤退”

“李自成手下大将牛金星和刘宗敏，都收过咱们的好处”

“真打到这里来，多少留几分颜面”

“再说了，真到了危急关头，我们可以从大境门撤出”

“我己跟草原上的朋友打好招呼，他们会像贵宾一样欢迎我们”

范永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说得口都有些干了，

自顾拿起酒壶，抬头吸溜了二口，

面有得色地继续说：“最重要的是，大清的豫亲王多铎和贝勒爷阿巴泰，从山东饱掠人口财货后返盛京，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义州休整”

“按理说，他们应尽快回盛京，有不长眼的福建水师学毛文龙骚扰大清的大后方”

“只是，情况变了，李贼进了京城，狗皇帝死了”

“对大清的主子们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得到大明亡了的消息，第一时间派人去见豫亲王和贝勒爷”

“请他们速速派兵到张家口，我已和大境门守将、张家口堡参将说好”

“大清铁骑一到，就会开门迎接”

“豫亲王和贝勒爷拿下进入大明的门户，进可攻，退可守，肯定得到大清皇帝的嘉奖”

“我们献城有功，肯定少不了好处”

“最重要的是，有八旗的无敌骑兵坐镇，七位，你们想想，天下间，谁还能奈何得了我们。”

说到得意，范永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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