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军部的命令。”
“其实是军神的决定”
“不要吵了。”摆手示意大家停止,雷鸣缓了缓气息后严肃说道:“拦江确有可能成功,突击队有可能完成任务,所以就这样吧。”
突如其来的结论和命令,在场每个人都感到意外,一时没能做出反应。直到雷鸣再次强调,声音已变得严厉。
“先期工作即刻开始,尽快拿出具体方案执行命令,马上!”
“是!”
军人就是军人,讨论问题争执吵闹,命令下达时无条件服从。一大帮军官纷纷转身去往各自统帅的队伍,准备不惜一切,以老天为对手进行这场拦江之战。
雷鸣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把目光投向西北,视线仿佛能够穿透千山万水,看到他想看到的人。
除了雷鸣,还有一个人也没走,等到大家先后离开,曾福走到雷鸣身边相陪,与他一起看向远处天空。
不用回头,雷鸣知道这位曾经的同班战友就在身边。
“老曾,在想什么?”
“你呢,在想什么?”曾福微微一笑。
“我在想,军神他们同意牛犇的计划会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外人眼中,雷鸣就像他的名字,脾气火爆,做事不喜欢婆婆妈妈。曾福心里却明白,那只是表现出来给人看的样子,当面临大事的时候,这个外表粗豪的将军有着极其细腻的一面,常常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部分。
“是什么?”曾福目光微闪。
“必死的任务,也许就是为了顺水推舟,让人送死。”雷鸣缓慢说着,口唇似有千钧之重。
“为什么呢?”曾福的声音飘飘忽忽,仿佛是从别人口中讲出来。
“我不知道。”雷鸣摇了摇头,“想来与牛犇持仗的底牌有关。”
“是啊。”曾福感慨说道:“元东很早就接触牛犇。一个山城小子,休说那时不怎么出众,即使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至于惊动他。”
雷鸣沉声说道:“国家安全顾问出动,必定与国家安全有关。”
曾福接着说道:“所以,牛犇无视总指挥部,军神非但没有惩罚他,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雷鸣接下去说道:“才二十岁就不把指挥部放在眼里,假以时日,岂不是连军部、政府都会无视?”
曾福皱眉说道:“到底什么东西,能让军神、国家如此忌惮?”
“不知道最好。”雷鸣断然说道:“想都不要想。”
“呃嗯。”曾福内心微凛,连忙点头。
两人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曾福心情越发沉重,缓缓说道:“假如真是这样,我们这边算什么?十万将士拦河建坝,仅仅是为了”
“与国家安全相比,十万人算什么。”雷鸣冷笑说道:“没有渡河方案,牛犇不会组队出发。依我看,如果他自己不愿意,元东、军神都没有办法强迫。而且你想想,如果不是这样,霍青怎么会想出拦河这一招。”
曾福皱眉说道:“霍青看出牛犇身上的问题,故意配合军神?”
雷鸣漠然说道:“我不知道霍青心里怎么想。我只知道他一开始没有提到拦河,等牛犇提出计划,才给我们出这么个难题。”
“可是”即使看到常人没看到的部分,曾福依旧感到浑身冰凉,忍不住说道:“三十八师也在这里,霍青怎么会”
以往人们常说,霍青为人骄傲冷漠,不在乎敌军也不在乎友军,唯独放不下其一手打造的三十八师。
雷鸣相信自己没有看错,淡淡说道:“越是珍爱,越是舍不得给别人。不是吗?我猜想,这就是霍青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亲口承认牛犇为师长的原因所在。”
听了这番话,曾福沉默很长时间,抬起头说道:“老雷,我们怎么办?”
雷鸣叹息说道:“这是军部的命令,我只是少将,只能把事情朝好处想。拦河建坝,如果一点可能性都没有,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可现在万一牛犇那边成了呢?”
前半段是建坝,末尾突然说到牛犇,曾福心里明白,整个事件的关键已不在于拦江截流能否成功,而在于突击队能否完全使命,给星盗施加足够压力。
这件事情当中,即便十万铁甲成功渡江,也只是陪衬,是用来施压的筹码而已。
“想来军神他们也是这么看,计划成功,造就千秋伟业,失败也能为联邦消除隐患。牛犇主动提出建议,承担职责,之后无论发生什么,身后炸弹都应该不会爆炸。”
雷鸣脸上充满嘲讽,幽幽说道:“上位者的心思、眼光,当真令人叹为观止,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稍顿,雷鸣感慨说道:“可惜了,牛犇我对这个人了解不多。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是一片赤子之心。”
“甘做赤子的不止有他,我们也是。”曾福摇头自嘲说道:“计划成功是英雄,失败叫英烈。”
“做棋子,至少不用因为违背军令背负骂名。”
雷鸣轻叹一声,思索中,目光渐渐变得凶狠。
“也许,我们能做多一点。”
昏黄天空,泥泞大地,滔滔河水轰鸣浩荡,却没有生机盎然的感觉。两名手握千军万马的将军枯立在山头,苦思冥想,寻找可以改变下位者命运的办法。
“做多一点?”曾福侧身相顾。
雷鸣看着前方说道:“河畔一战,我的队伍基本打乱,还没有来得及整顿。你手上,三十八师的人还有多少?”
“一个整编团,三个独立连队。”
“都是装甲部队?”雷鸣再问道。
“三十八师是装甲师,怎么会不是机甲部队。”
“我是问装备,有没有像四营那样被捋成步兵。”
“这倒不太清楚。”曾福稍显迟疑,说道:“前面一直打仗,损耗肯定有,具体怎样查过才能知道。”
“不用查了,全部派出去。”雷鸣挥手说道。
“派”曾福疑惑问道:“派哪儿去?做什么?”
“急行军,到鬼见愁,让他们去找牛犇。”
“啊?”曾福大吃一惊,忙说道:“他们要是走掉,我这边基本只剩下步兵,等于空了。”
“反正不用打仗?”雷鸣想了想,又说道:“回去我叫人查查,把剩余三十八师的人全都找出来,一块儿跟着走。”
“可是,这样做”
“这样做,可不算违反军令。牛犇是三十八师师长,拥有调配权,这只是把属于他的队伍还给他。”
“我是怕影响拦江成败和进度。”
“如果牛犇到不了索沃尔,甚至半路上就被人干掉,咱们还傻乎乎地拦江、截流,真可以叫自掘坟墓。”
“这倒也是。可是牛犇的队伍早已出发,他们很难找到。”
“那就看运气了。”雷鸣对着西北方向眺望,语气决然道:“按已知路线,鬼见愁是交汇处,也是必经之路。”
唯一机会
鬼见愁是地名,所指为一处长远山谷。山谷上方一线天光,腹地时而宽大,时而狭窄,宽大处可容纳几个球场,狭窄的地方仅能两车并行。整体而言,它像一条吞掉一串石头疙瘩的蛇,蜿蜒数十里。
除了这些,鬼见愁谷内遍布高大石林,石质不同,颜色各异,形态千万,其中不乏类人、类兽的例子。即使在大晴天,谷内光线依旧不足,影影重重,仿佛有大军在路上行走,森灵活现,气势凛然。
仅仅这样,还不足以令人怯步,更麻烦的是,谷内生存着大量噬血如命的毒虫,并有混乱磁场干扰。云潮时期,鬼见愁内越发昏暗,迷雾深沉,怪形万象,当真如鬼窟般阴森恐怖。因连日大雨,谷内水流正烈,沿途冲刷着千奇百怪的石缝,鬼哭狼嚎,又仿佛战场喊杀。人站在谷口,阴风扑面,似乎连灵魂都能吹散,可想而知进去后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当初就是在这里,联邦军队侦查人员停止前进,没有再像前方探路。几个月后,屠夫就是从这里出来,绕过一片平原进入卡其拉山,最后与牛犇正面相迎,成为阶下囚。
重临旧地,屠夫看着眼前的景象,凶狠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惧意。
“这鬼地方会让人发疯。瞧着吧,即使不打仗,你的人也会减员一半。”
“放心。不会。”
牛犇根本不看他,叫威廉与几名侦查人员进入山谷,一路安装指示标记,放出侦查苍蝇,能探多远探多远。其余人员稍事整顿,不久后便要入谷设围,伏击从另一端过来的联军。
百人出征,经历过几波战斗,全部轻松拿下。总结原因,一方面队伍刚刚出征,正在士气高昂的时候。另一方面,之前遇到的队伍人数不多,属于探路性质。担心有人逃跑泄露机密,牛犇甚至没让屠夫出动,将其留到关键时刻使用。此外牛犇通过审讯获知,现在的鬼见愁不仅通行艰难,对心智的煎熬也极其严重,之所以那几批人没有招架之力,与穿过谷地时惊吓过度不无关联。
从那时起,牛犇就在思考设伏的事情,眼下开始实施。
“你确定要在里面设伏,不等对方出来?”
看着牛犇的一连串举动,屠夫诧异说道:“刚刚走出山谷的人,精神一定会松懈,这时候发动攻击,效果最好。”
牛犇淡淡说道:“他们看到光明,绝不肯再退回去,所以拼死战斗到底。而且我估计,对面大军该到了。”
屠夫想了想,说道:“不管怎么说,人在里面敌我不分,一定会误伤。”
牛犇平静说道:“那就是我想要的。”
“呃?”
屠夫思考着这番话的意思,神情渐渐转变。
“你这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