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啸昆,杀了我们,也挽不回任何事情。”
我截断他的话,沉声道:“我若是你,我一定为自己打算,不再做无谓的牺牲。”
“……”
他还犹自气不过一般,红着眼睛瞪着我,气得直喘粗气,我知道人在盛怒的时候是听不进任何理性的话,也不再多说,坐到一边去,不再开口了。
山洞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
。
不知过了多久,申啸昆的呼吸慢慢的平复下来,他埋着头坐在那里,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脸上的表情,声音沉闷的道:“你说,我应该为自己打算?”
我一直小心的擦拭轻寒脸上的汗水,听到他开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并没有立刻回答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没有了戾气的他,其实也就是个年轻人。
虽然之前几乎死在他手里,但我对他除了害怕,其实并没有什么厌恶感。当初在耀武楼的武试,他的的确确是凭自己的实力当上武状元,晋升兵部侍郎,说到底那是他应得的。练武本来就是苦差事,官家子弟肯下苦功夫的就更少了,我见多了那些纨袴膏粱,对他这样的年轻人,还是有几分赞赏。
只是,立场不同,态度就完全不同了。
而褪去兵部侍郎、轻车都尉和集贤殿正字的身份,再要相处,也并不是真的就要你死我活。
我说道:“人,当然应该为自己打算的。”
他说道:“我帮我叔父,怎么不是为我自己。”
我慢慢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叔父是在造反。”
他白了我一眼,像是在说“废话”。
我道:“那,你是真的想跟着你叔父造反,将来他成功了,你可以继承他,当皇帝吗?”
这一回,他没有白我一眼,脸上的神情变得犹豫了起来。
造反不是普通人会去想,能敢做的,申恭矣当了这么多年的重臣,离皇权那么近,难免会慢慢的生出这种野心;但申啸昆——我在他身上没有看到这种野心,他也不像是个会耍心机玩智谋的人,否则不至于被轻寒借机灌醉偷他的兵符。一个痛下苦功练习武艺的人,他真的能去想当皇帝?如果真的这么想,他学的该是治国之道,而不是舞刀弄剑。
迟疑了很久,他喃喃道:“但是,父亲死得早,叔父从小教养我,我——我必须帮他。”
我倒是听说过,申啸昆的父亲,也就是申恭矣的哥哥,曾经是朝中的一员大将,在他出生前死在西北,从此他便跟了他叔父。
他做这一切,不过是一味的愚孝罢了。
我慢慢道:“那,到现在,你也已经帮到底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
“你还年轻,有一身本事,哪怕不跟着你叔父,也应该能成一番事业,但如果你要泥足深陷,那就是自己找死。”
“……”
“申啸昆,逆谋造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我想你叔父他们,就算之前没有死在拒马河谷,现在也应该被问罪诛杀了。”
申啸昆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起来。
我说道:“而你,侥幸逃生,这是老天给你们申家留下一线血脉,你不要自毁。”
申啸昆听了这句话,仿佛晴空一个霹雳打下来,手里的果子被他啪的一声捏开,汁水四溅。
像他们这样的家族自然注重血脉,而被灭族,是也是最残酷的一件事。我刚刚的那句话正是提醒他这一点。
申啸昆的手不停的用力,将那个果子捏在手心里,紫红的汁水不停的随着指缝滴落下来,似乎还掺着一些血色,他咬着牙,慢慢道:“都怪那些人!”
“……?”
“如果不是他们怂恿,叔父也不会——”
我听着心里一悸,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你叔父,是被怂恿?是什么人?”
他低着头,咬牙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三年多前,叔父就跟那些人搭上了线。”
“……!”三年多前,我低头一算,那正是我被关在冷宫里的时候。
这么说起来,我脑子里像是一道光闪过。
之前玉雯在大牢中被杀,我就一直感觉到,申恭矣在朝中的势力扩展得太快,而且连贵妃一起,都有一种太过霸道的气息,而后来,就更加的肆无忌惮,自然是因为他们已经有了造反的打算。
但现在听申啸昆的话,他是受到了一些人的怂恿。
是什么人,有什么权力和势力,来怂恿申恭矣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