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手交握着放在桌上,两眼平视着他,如谈判一般说道:“第一,过完这个年我就走,大年初一,我一定要离开皇宫。”
他平静的看着我:“朕答应你。”
“第二,我是妙言的母亲,但不是这宫里的谁,所以我不去拜见那些娘娘们,她们,若无事,也不劳她们来‘看望’我,至于皇帝陛下的任何宴会,我想,我也都没有必要去参加了。还请皇帝陛下体谅。”
他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朕答应你。”
“第三,”说到这里,我抬起头来看着他黑如深潭的眼睛,声音微微的放低了一些:“我希望皇帝陛下宅心仁厚,放了平儿。”
一听这句话,他的眼瞳骤然的收缩了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道:“你知道朕把他关起来了?”
我平静的说道:“我猜想,皇帝陛下应该是把他关起来了,因为我回京之后,宫里宫外都没有看到他,但这孩子做事情有始有终,他既然受我所托把妙言护送回皇帝陛下的身边,就一定会把这件事交代清楚。可现在,他既没有到我面前来交代这件事,也没有跟在妙言身边。而且……”
“而且,”他冷冷的看着我:“他还是杀害长公主的凶手!”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之前一直期望不要发生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裴元灏还是知道了顾平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个凶手——不过,他到底是调查得知的,还是顾平自己说出来的,我已经来不及去细想,只在这一刻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起来,有些微微颤抖着看着他:“他也是受人指使……”
“受人指使,难道就不是凶手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霾,如同寒霜一般透着彻骨的寒意,冷冷说道:“你的猜测没错,朕的确是把他关起来了,你的希望也是对的,朕宅心仁厚,没有直接杀了他。”
我的心都揪紧了。
“他杀死了朕的御妹,而且是在长公主的大婚当晚,朕原本应该将他碎尸万段,以泄心头只恨,之所以没有,那就是因为他是受人指使!”
“……”
“否则,他现在早就是菜市口的一缕冤魂了!”
我几乎能从他咬牙切齿的话语里感觉到他压抑在身体内的暴怒,的确,我知道顾平这一次闯下的是弥天大祸,刺杀皇室中人,原本就是死罪,而他杀掉的,更是对裴元灏有着极大帮助,原本可以将三方力量的进行一个调整的人物,回想起当时,裴元灏甚至已经允许裴元珍在扬州开府,可见对她的信任和宠爱,但他的信任和宠爱,从来都是有原因的,裴元珍能让他这样重视,自然是因为当时她所能为他做的那些大事。遗憾的是,她一死,一切几乎都化为乌有,至少现在,裴元灏和西川的关系还处在游移不定的情况,而裴元灏即将要面对的,就是江南随时可能点燃的战火。
我轻轻说道:“皇帝陛下……”
“颜轻盈,”他突然喊了我的名字,那声音带着几分刚硬的冷意,让我战栗了一下,抬起头来,就对上他深如寒潭的眼睛,冷冷的看着我:“如果这就是你的第三个条件,那么你最好换一个。”
“……”
“没错,朕希望你能留下来,但朕没有昏聩你想象的那个地步!”
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已经动了怒,而且不会让步。
但我在心里却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从我进宫,没有在景仁宫和任何地方见到顾平,我就猜测他是被处理了,当然这个“处理”有两个可能,一是被抓,一是被杀,我当然希望是前者,但以裴元灏暴戾的性情,却很有可能是后者,刚刚提出的那第三个条件,是我在试探。
有些意外,却在情理之中的,他没有杀掉刺杀长公主的凶手,至于原因,大概也就如他自己所说——“之所以没有,那就是因为他是受人指使”,他留着他,是有用的。
其实我也知道,要让皇帝释放一个普通的犯人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这个人是触了他逆鳞的顾平,还能活着,就是恩赐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不管怎么样,顾平还活着,只要还有一条命在,就有无数的可能。
我缓过一口气,然后说道:“既然这样,那我换一个条件。”
他冷冷的看着我:“你说。”
我的目光落向了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妙言,一见我看着妙言,他眼中的似也慢慢的化开,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今后妙言在这宫里,不管怎么哭闹,还请不要带到南宫婕妤身边去。”
他的脸色蓦地一黯。
“轻盈……”
我看他像是要解释的样子,平静而温和的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妙言当然是不懂事,我知道,但有的事情,不用等到她懂事的。”
“……”
“还请皇帝陛下能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