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方应物知道,商相公此次回了家,以后就再也没有涉足过朝堂,根本不必担心他再次起复。但别人没有前后看五百年的经验,自然要有所畏惧。
关于是谁害怕商相公起复这个问题,方应物不假思索便猜得出,肯定是当今首辅万安,之前方应物只不过是没有朝着这方面想而已。
内阁有三位阁老,也只有这位靠着走贵妃后门上位的万首辅最害怕商相公起复,商辂一旦回朝,他就要让出首辅位置。
方应物估计,这位万首辅大概就是李提学的后台,而李提学则是背负使命前来淳安县探查退休老首辅情况的。这样一来,他所有看似奇怪的举动都可以得到解释了。
难怪李提学要试探商相公的反应,而商相公显然也是看破了这点,才对他避而不见,让他无从判断。
结果提学官便跑到上花溪,企图通过他方应物旁敲侧击。打听商阁老近况,以此揣度商相公是不是有谋划起复之心。
方应物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昨天还感到波诡云璃,但只要看穿真相后,那就再简单不过了。
此刻他心里极为技痒,恨不得现在就杀奔县城,与那大宗师谈一谈,将自己悟道所得现学现卖一番。
只可惜,此时四更天还没到,还是先下去回屋补觉。
天亮后醒来,草草吃过几口,方应物便出了家门。一路无话,从西门进了县城,直奔县学而去。
如果是大地方,往往建有贡院或者试院供考试专用,同时也作为提学官按临时的临时驻所。但淳安县这小县城显然是没有的,因而提学官这次突然按临后,只住进了县学。
方应物来到县学外面,却看到几个正往门上贴封条,他上前问道:“几位请了,敢问出了何事,为何要封门?”
那几名杂役看方应物气质不俗,便如实答道:“三天后要举行道试,主考大宗师已经提前入住考场,然后封院,断绝内外,以避嫌疑!”
晚来了一步啊,方应物无语。
在程序严格的大考试中,确实有考官提前住进考场,同时封锁内外以防串通作弊的要求。但这次就是本县的道试而已,取谁不取谁都在他的一念之间,至于这么装模作样么!
又是糊名又是封院,用在一个县的道试上忒小题大做了,这大宗师真矫情!
更让方应物不爽的是,夜间刚刚修炼出了新境界,今日兴冲冲前来拜会李提学,却遇到闭关锁院,真是空有屠龙之技然后望而兴叹!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方五物怅然的离开了县学。在路上他又想起,既然三天后考试,那时自己还要提前来到县城,今天就将住处找好也不算白跑一趟。
他心里正盘算着去哪里租房屋,不知不觉走到县城十字街头,忽然听到有人招呼了一声“方贤弟”!
方应物扭头看去,不是别人,正是洪松、项成贤这两个他上前施礼道:“见过两位前辈,不想今日有缘相见。”
洪公子笑道:“我们正要往县学去,看你也是从那边过来的?”
方应物有些奇怪,“县学这些日子已经被辟为考场,大宗师也已入住,你们还去作甚?”
项公子解释道:“去看一下今天有没有封门锁院。”
“两位不必去了。在下方才去看过,大门已经贴了封条,门口也已经有禁卒把守,内外严禁出j、。”
项成贤大喜,将扇子在手里猛然拍了拍,“好也!方贤弟不急回去,与我们同走一遭!”
洪松老成些,忍不住劝道:“方贤弟三天后要有道试,你不要胡乱拉扯他。”
项公子毫不在意道:“对别人或许是个紧张事情,对方贤弟就未必了,不差这半日。”
又扭头对方应物说:“大宗师按临,纠察学业风纪,吾辈自然不敢造次,定要循规蹈矩的。如今大宗师入了院,与外界不通,这三天吾辈正该趁机乐呵乐呵。
西门外来了新班子,有个小清绾人极为不错。”
原来他们两个是专门去打探大宗师是否闭关的……
喝花酒?方应物心头痒了痒,但仍推辞道:“在下年纪轻轻,实在不善此道,还是……”
“别走!”项公子不容分说拉住了方应物,“一定同去!为兄有件事情要拜托你。最近我想纳妾,怎奈家有悍妻,只是不许,还要请贤弟出马说服她。”
方应物愣了愣,“这样事情,你怎么找我?”
“我所认识的人里,唯有贤弟最会说话,不请你去游说还能找谁?”项公子理所当然道。
洪松也对方应物苦笑道:“我耐不住项贤弟请托,也去说过几句,被他家夫人堵得哑口无言。方贤弟不妨去试试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