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说‘新房子的缺点是……因为是在楼下,又接近巷口,白天还不觉得,一到晚上,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往往有一阵咯喀的皮靴声,从窗外掠过,一直要等到走远了,才会把一颗吊起来的心放下来。我常常在想,早晚总免不了有那么一天的。’
陈恭澍1941年被捕,而后叛变。如果自己被俘,叛变都没有可能。去静安寺路的路上,李孔荣莫名其妙想到了这些东西。不过让她宽心的是,杜柏青亲戚家不是在路口,是在一条深深的弄堂。她和临近的住户都认识,进来的时候还打了几声招呼。门锁被枪打坏,进门后杜柏青铺好床套好被子,他上去一会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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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那方面的?”医院二楼,李正梁看着有人从背后把七十六号的人打死,顿觉是朋友。
“海军。”黄子坚没有掩饰,直接相告。
“哈哈!”李正梁大笑,“我们都白忙活了,你们的朋友早走了。床都空了。”
“真的?”黄子坚不是很相信李正梁的话,“你们是戴老板的人?”
“是,我们是戴老板的人。”李正梁颇为自豪,因为中统从不敢真刀真枪和日本人干的。“你们的一个兄弟和我们队长把日本人引开了,我们回头来找人却不见了人。你们要找的长官应该已经走了。他可以作证,他和你们那个小兄弟是一起的。”李正梁指着史密斯。
“sir,你和陈在和曾经在一起?”楼下又在打枪,黄子坚的声音不得不抬高几分。
“是的。陈,陈中尉。”史密斯右臂上被子弹咬了一口,“他和我逃出医院时,带走的是另一个病人,但我回去找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我认为他已经离开了医院,他仅仅是颧骨受伤,并不影响奔跑。”
史密斯的话让黄子坚心中大定。长官如果逃出去了,那么自己这些人便可以撤退了。只是医院被团团包围了,又还有伤员,真不知该如何逃出去。“怎么出去?”他问向李正梁。
“过来的弄堂被堵死了,没办法出去了。”李正梁现没人后也想撤退,可医院进来可以出去是不行的,一个队员刚翻上围墙就被打死了。“你们没路子?”
“没路子。”黄子坚摇头。他身边的萨本根则道:“就在这里杀日本人吧,够本就行。”
“好样的。”李正梁大赞。“兄弟我看你们海军是越来顺眼了,有钱,出手大方,还敢拼命,比中统那边娘娘腔爽气多了。”
“可我们杀的不是日本人。”黄子坚不想自己的小组在这里全军覆没,他还必须找到司令官,然后安全护送他出去。他见李正梁正没有办法,便道:“那大家就下楼往北,大马路人最多,只要闯过去,大家都能逃得掉。”
“谁说中统就是娘娘腔。”黄子坚决定硬闯,一个声音远远的传来——他往二楼交火处走,陈彬和王应铮也往交火处靠,两人刚摸过来便听到李正梁鄙夷中统娘娘腔,中统上海站站长、刚刚策划刺丁失败的陈彬不以为意,他手下的杀手王应铮却气不过出言相驳。
“真是徐老板的人?”李正梁低呼一句遇到鬼了,可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行动中遇见两个兄弟情报机关的人,这是头一遭。
“别废话。要想活命的就跟我们走。”陈彬站了起来,他一身病号服,可脸上却蒙一块布,显然,他不希望军统和海军的人记得住他的长相。
“他娘的。”一看两人脸上蒙着一块布李正梁就确定两人是中统的人无疑,他们行事就是娘们一样,遮遮掩掩让人极为讨厌。
“走!”李正梁枪口往下放黄子坚也探出了头,他当即示意队员后撤。
“等等。先说去哪?”李正梁拦住了,他对中统有些不放心,叛徒太多了。
“去了就知道。”陈彬回头盯了他一眼,“你是第三大队的吧,我见过。老蒋呢?”
一下子被人说出隶属,李正梁再也没有疑心了,可转头见底下花坛突击队越聚愈多,不拦住谁也走不了,他当仁不让的道:“你们先走,我的人断后。”
“不用。”李正梁看到一楼的突击队越聚越多,李培元准尉也看见了,他扛着火箭筒头也不回大喊一声不用。之后一扳电钮,砰的一声,管尾立刻喷出一股白烟,管口抛出去的东西瞬间着火,它吐着炽热的火焰打着旋儿以人眼能看到的度往前极进,一眨眼的功夫,飞弹便击中百米外突击队簇拥躲藏的花坛,‘轰……’,耀眼的火光中,几条黑影被抛起,惨叫声一片。
“这是什么?兄……弟。”目睹火箭筒射的李正梁差点咬断了舌头,可他还是忍痛等着黄子坚解释。陈彬也惊呆了,要是有这东西,丁默邨坟头都长草了。
“rpg!”黄子坚不动声色的回了一句,然后又道:“快走。”
“我们不要德国机枪,我们要阿……”李正梁记不得是‘阿’什么了,好在旁人提示,他才接着道:“我们要rpg,我们要一千支r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