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确实要卸下来才知道,天刚刚亮,从晋军挖过来的炮兵25团团长刘震蘅少将就按照英文说明书上的图示把一门榴弹炮组装了起来,打过几发炮弹之后他就窜到傅作义面前叫到:“真是款好炮,打的比山炮远,远了差不多有三公里;重量也不大,拆散和山炮差不多,关键是炮弹重,炸出的坑比野炮还大。司令,咱们能问他们要多一些吗?”
“多要?”和海军谈过的傅作义苦笑,“多要也不是不行。可人家说炮弹难运啊,一次一架飞机就只能运七百发炮弹,你光有炮没有炮弹怎么行?”
“司令,咱们哪次打仗超过一百发炮弹了?也就是守忻口的时候和日本人对轰过。”刘震蘅说着三年前的往事,那时他是炮兵副司令,亲自指挥过炮仗。“报给中央是打四万发炮弹,根本就没有这个数,阎主席的脾气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他翻了倍的报是为了让中央给他补充炮弹。咱们绥西这边虽说有一个炮团,可真正能放心用的炮不超过二十门,就是用也仅仅是开战前打几炮,让士兵听个响,不要说每门炮配七百发炮弹,就是配两百发也够了。”
炮25团是从从阎锡山那边拉来的,按编制是有三十六门晋造山炮,可晋造山炮什么质量大家心里完全有数,炮弹就更缺。傅作义当然想要更多的炮,比如再给自己一个营十八门炮,三十六门可以编一个炮团了。但问题没有那么简单。他起身把房门关上,又让有些激动的刘震蘅坐下,“这炮是美国产的,上万里远,你买不到炮弹打光了怎么办?”
“难道他们有钱都不买吗?”刘震蘅似乎有些明白了傅作义的担心,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很多。
“我不知道啊。”傅作义道,“刚才我和他们又谈过了,炮弹太重不好运,这十八门炮他们只能保证每门炮五百发炮弹。我问炮弹和炮大概要多少钱,他们说不知道,最后好说歹说,炮弹凑了个整数,给我们一万发。十八门大炮,一万发炮弹,这已经不少钱了,我们寸功未见,也没有帮过他们什么,我怎么好意思再问人家要大炮?”
“司令,”房门正关着,陈炳谦咚的一声却推开了,他道:“快,你来看看,你快来看看。”
“出什么事了?”傅作义不明所以,又见陈炳谦身上有泥,“摔跤了?”他问。
“没事,我没事。你来看看。”陈炳谦拉着傅作义就往外疾走,一边走就一边说。“反攻有望了,我们反攻有望了。”
让陈炳谦觉得反攻有望的东西是那五百具火箭筒,卸完货、隐蔽好飞机,海军人员全都睡觉去了,扔给刘春方的只有武器使用说明书,另外还有几盘电影胶带,估计是怕绥远找不到放映机,又提供了两部放映机。陈炳谦刚才就在看电影,最先看到的当然是美制m1式75mm榴弹炮的教学,而后是mg-34机枪的使用解说,最后就是火箭筒,看到电影里的坦克被火箭筒打得殉爆,连炮塔都飞上了天,他立马跑过来拉傅作义。
“快,倒过去,倒过去。”电影已经放完了,陈炳谦只好喊倒带。可谁也不会快进倒带,于是电影只好重新放了一遍。黑暗无光的屋里,放映机的光线直射在白布上。先是一块大字幕:常规武器教学片,国语版。而后跳出来一个身着军装的年轻军人,他说的是北方官话,先介绍自己的姓名,却未说明军种和军衔。然后镜头一闪,画布里出现一门组装好的m1榴弹炮,此人先介绍火炮的结构和性能,然后开始拆卸组装火炮,紧接着介绍炮弹,最后是试射——一群身着迷彩的士兵在操作火炮,很明显他们是六门一连,炮击命令喊的却是洋文,轰隆隆的烟尘中,炮身剧烈跳动,白光不断从炮口喷出,远处则被炮弹炸起一捧一捧的沙土。
“这好像是在沙漠里吧。”炮兵团团长张刘震蘅此时出了声,他本来还担心短时间掌握不了美国炮的性能,可现在有这个教学片,那一切都很简单了。
刘震蘅说话,可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即便看过一遍的刘春方。就在他以为火炮的介绍要结束时,电影里开始介绍炮击的效果。这时候他才发现目标区不仅仅是十字靶,目标区分成好几种:有敞露在空地上的,有藏在堑壕里的,更有永固工事里的,那些士兵全是木制假人,身上穿着军服,戴着钢盔。讲解员开始细说各种情况下的炮击效果,并放大那些总结出来的炮击经验,比如破坏一般的野战工事需要多少发榴弹,针对敞露在空地上的敌军该如何炮击,破坏铁丝网打开缺口需要多少发炮弹。
“震蘅兄,这些东西有用吧?”看到这里陈炳谦转头问道,他觉得这是很有用的。
“有用,非常有用。这简直是手把手教人打炮啊。”炮击效果的讲解让刘震蘅震惊,他即便是个老炮兵军官,对其中一些门道也不是很精通,何况是一种新炮。他想再听下去时,乐声一响,电影里开始介绍mg-34机枪。机枪的介绍和榴弹炮类似,也会做枪击效果评判,并总结出机枪的使用经验。到最后才是陈炳谦要傅作义看的东西,rpg火箭筒。
火箭筒的讲解员与榴弹炮、机枪讲解员不同,不但人不同性别也不同,这是个女人。如果考证就会发现,片子的拍摄地点也不同,榴弹炮和机枪是在美国加州沙漠拍摄的,讲解员是会国语的陆战队士兵;火箭筒拍摄地是在瑞士包马,讲解员是某位研究室研究员的太太。影片没有介绍火箭筒的原理,只介绍使用方法,先是对着固定靶,讲解员肩上的圆筒火光一闪,白烟突迸,炮弹对准靶子便疾飞过去,轰的一声,巨大的木靶炸成了碎片。
“这到底是炮还是筒啊?”傅作义说话了,他问的是炮兵团长刘震蘅。
“啊。我,我没看清。”刘震蘅也呆了,这种武器颠覆了他的常识,如果说不是炮,可飞出去的肯定是炮弹,不是炮弹怎么能把那么大个靶子炸飞?可如果是炮,为什么一根管子就能发射?那管子还能拆成两节,根本就不结实,也没有后坐力。
刘震蘅说没看清楚,画布上白烟火光再闪,因为是近距离拍摄,这次他看清楚了:管口炸出一发炮弹,不过这发炮弹飞出几米后自己开始喷火飞行。“不是炮,不是炮。这是……”刘震蘅结巴着,他费了很大劲的才想起一种熟悉的玩意,脱口道:“这是洋人的二脚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