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原安西柱国将军府的辖域,都划为安西郡国之境,但安西防卫军的防线,差不多在南面的天梧山到北面的栖凰岭之间,形成南北长五万余里、利用山地险峻地形而得的一条垂直直线。
栖凰岭是安西防卫军防线上的北部重镇,与海陵城隔河相望,也将北陵国自海陵城往西近两万里纵深的滨江海平愿,庇护在汹汹魔劫之外。
由于海陵城与安西兵马的重镇栖凰岭唇齿相依,互为援应,又位于北陵万涛河防线与安西天栖防线夹立的最里侧,可以说是承受的防御压力是最小的,但事事没有绝对,魔族并非愚妄无知的蠢货,并不排除其出兵偷袭海陵城的可能。
而且从海陵城渡河到栖凰岭,这一河段最为狭窄,最狭窄处不足三千步,铁索横江,铺设悬桥,也是目前北陵跟安西东北部衔接的要道。
此时的安西郡国在天栖防线以西,还控制着南北五万余里、东西两万余里的地域,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地广深阔,但可惜这一区域,绝大部分都是横断山脉高逾万丈、万仞的岳山峰岭,能供耕种的田地,可能就百之一二。
塔山防线崩溃,安西几乎所有的宗阀世族子弟,三四千万人都逃入横断山脉之中,也有十一二亿凡民逃入横断山脉。
安西郡国可以不考虑凡民忍饥挨饿,但安西防卫军三四百万兵马以及越朝增援的一百万精锐,每天所消耗的物资,特别是大宗的粮食、铁料,安西郡国目前也供应不了,一是依赖于越朝的供应,一是依赖于北陵郡国的援助。
目前越朝每年有数百亿斤的粮食,主要都是走海路从望海城,然后进入万涛河的河道,一路运送到栖凰岭的西北角登岸;这要比翻越横断山脉最险峻的高峰运输过来,不知道要节约多少人力、物力。
而北陵国每年两三亿斤的玄阳精铁,以及天机战械等其他物资,也是走陆路驰道,经海陵城与栖凰岭之间的悬桥,直接运送到安西防卫军手中。
对此,陈海也是有满腹怨言。
他更希望安西防卫军与越军,能从天栖防线后面杀出来,从天梧山、栖凰岭一线,往东推进七八千里沿茅镇山脉建立防线,不仅能令北陵郡暴露出来的万涛河防线缩短近一万里,茅镇山脉与天栖防线之间多平原沃土、能养凡民,就不至于安西每天都要饿死十万八万的凡民那么凄惨。
凡民孱弱之极,安西防卫军又谈何从凡民中源源不断的汲取御魔新生力量?
陈海这次过来,就是要见新册封的安西郡王、原安西柱国将军吕尚以及越朝援军统帅郑王刘汾,想要说服安西王吕尚、郑王刘汾的兵马能够东进。
陈海早就看透了,依赖宗阀世族,或许能勉强保持防线不溃,但想要打反攻,将魔族驱逐出去甚至剿灭掉,则是远远不够的。
陈海勒令北庭除紫虚宗之外的天鹤宗等三宗,将所辖兵马、子弟全部编入南镇,一举将南镇兵马扩大到三百万,但三宗的天位真君乃至道胎境强者,一个个都跟田崇畴一般,称病或找种种借口,都不愿意到前线统兵御魔,但是他们得烈帝册封,又老老实实将手下的普通将卒都交了出来,陈海还是拿他们没辙。
甚至西北域三宗以及紫虚宗,愿意随姬江野、元周、奚同江、秦虎山站到御魔第一线的天位真君,也不足半数。
烈帝秦冉的分封之策,不仅限制了陈海的权柄,也削弱了宗门势力。
这也是妥协之后的无奈之处。
海陵城乃是田氏邑城,撤了田崇畴的镇守使,使秦谦统领兵马,负责附近的防线,镇守使府就需要迁出海陵城,以免陈海、秦虎山不在这里坐镇时,秦谦会受田崇畴的牵制。
入夜前,陈海就带着扈卫,在秦虎山、秦谦等人的陪同下,进入海陵城以东六百里外的一座防垒里,要求秦谦将这里经营成这一带防线的主城,让田崇畴继续留在海陵城里享受靡靡之音去。
他现在也只需要田崇畴将手下的兵将都交出来,按照约定交纳贡赋,同意到战时他本人及田氏子弟、门下弟子接受征调就行了。
“我们还是要尽可能说服吕尚及郑王刘汾,将防线往东移,到时候此地位于防线之后,可能军事上的压力会减轻许多,但你还是很多事情要做……”陈海入夜也没有休息,将秦虎山、秦谦等人召集起来议事,告诉秦谦,他希望以此城为基础,在仙竹山以东发展一个大郡,也希望此城能成为与安西郡国的交通要冲,成商旅往来的必经之路,也要将这里建营成天机战械的生产基地之一,最终变成万涛河防线最重要的后勤支撑点之一。
议事到天明,晨曦将天地笼罩上一层天青色,安西郡王吕尚的使者才渡河过来见陈海。
使者是吕氏一个道胎境中期子弟,进入大殿朝陈海揖礼而拜,说道:“有魔兵闯过铁梅岭,我家主公与郑王前往督战,抽不身来海陵城,特令耕书过来致歉——北陵有什么事情,与耕书商议也是一样的。”
陈海眼睛盯住吕耕书,不发一语,过了半晌,才轻叹一声,说道:“吕大人渡河辛苦了,议事不忙于此刻,还请先到驿馆休息。”也不容吕耕书啰嗦,就让人将他带下去。
陈海没有指望安西王吕尚及郑王刘汾能渡河过来见他,传书过来,是希望自己能到栖凰岭见他们,商议安西防卫军及越军能移师东进,没想到吕尚、刘汾躲到铁梅岭去,派一个名不见经传、不能决定任何事务的吕耕书过来敷衍他。
“主子爷,这就算了?”计都扇动短小的翅膀,站在陈海的肩头,一副替陈海打抱不平的样子说道,“要不我去驿馆,将这个傲慢无礼的吕家子弟吸得骨销魂瘦,扔回到栖凰岭去?”
陈海挥袖,让计都到一旁凉快着去。
“吕尚、刘汾,还是不愿意在抵挡魔族冬季攻势时,承担更多的责任……”秦虎山叹了一口气说道。
安西防卫军及越军能东移到茅镇山脉,北陵直接暴露出来的万涛河防线将缩短一万里,陈海就可以将有限的兵力,重点部署在东部,压力将减轻许多。
吕尚、刘汾不愿意在这个冬季出兵就不说了,还如此傲慢的态度,也令陈海心头恼恨,他当然不至于让计都去戏弄男耕书,但也不想就此罢休,想了片晌,跟秦谦说道:“接下来的谈判,你负责跟田耕书接洽——就提两点要求:第一,安西形势目前也差不多安定下来了,之前北陵借援安西的物资及天机战械,他们应该拿法宝及防御法阵出来偿债了。北陵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断没有将这些巨量物资白送给他们的道理。他们倘若不答应,我们会直接扣押越朝经望海城运送过来的物资抵债,这次也只是通知他们一声而已。第二,所有越朝望海城运入栖凰岭的物资,北陵抽二成的安保费……”
“这个,”秦谦担忧的问道,“会不会激怒吕氏跟越朝?”
“哼,”陈海冷冷一哼,怒气冲冲的说道,“这些人在汹汹魔劫之前,如丧家之犬,除了败逃还是败逃,哪里有半分怒气跟不甘?我跟他们好言好语商议,他们当我卑躬屈膝在求他们,真是欠鞭子收拾他们——我就不怕,不靠他们,北陵郡国就熬不过这个冬天去!”
说实话,现在安西郡国手里,陈海所能看得上的资源,也就是那些法宝、防御法阵了。
过去这些年,西北域、北廷都始终处于御魔第一线,将领武官手里的法宝灵剑以及防御法阵消耗极大,而这些炼制起来极耗时间——以往,西北域将战场所缴获的魔校、魔将级以上、筋骨鳞皮能炼制法宝的尸骸,一方面抵充越朝借援西北域的物资,一方面从天南国、越朝换取法宝灵阵,但还是远远抵不上消耗。
目前,北陵郡国融合七宗及北陵军的力量,所拥有万仙诛魔阵以上的天地防御法阵,仅剩最后八座,相比较战前,差不多损失了十之八九。
而安西柱国将军府,虽然前期为御魔战事将数座防护大阵献给雍京,但毕竟没有跟魔族主力直接相战,就哗啦啦逃入横断山脉,手里至少还有五十余座万仙诛魔阵以上的天地防御法阵。
之前陈海还撕不下脸,还指望跟安西防卫军并肩作战,但陈海这时候需要补充一批防御大阵,不从安西郡国头上敲诈,别人还真以为他软弱可欺呢!
另外,这么大规模的御魔战事,越国、天南国都仅派出一百万精锐兵马参与御魔,甚至借援的物资日后还需要这边清偿,这一点陈海也极其不满,现在即便郑王刘汾代表越朝皇族直接将商议的通道堵死,陈海也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令秦谦去跟吕耕书交涉,陈海也让秦虎山等人先去客舍休息,再过一段时间,万涛河、怒川江就将彻底冰封,到时候要没有行之有效的破冰手段,万涛河沿线的防御压力将令众人感受不堪重负,或许在整个冬季之前,也只有这几天能让人稍稍缓一口气。
待秦虎山、秦谦等人都离开后,陈海单留下符思远作陪,又将都天魔印从储物戒中取出,令鸠真的元胎从里面出来,说道:“你这些年贪生怕死,为虎作伥,心里可曾有一丝愧疚?”
“……”鸠真张张嘴,实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才能讨好到陈海。
“鸠、季、姬三族子弟,虽然不能视为魔族,但体内皆有魔族血脉也是事实,留在海东大陆,难以宗阀所容,他们能效命于我,我许诺他们可以到海外择岛重立宗族,你可愿意率领他们出海?”陈海问道。
鸠真难以相信陈海的话,沉吟半响才说道:“我的神魂根本在都天魔印之中,此时怕是难离北陵王左右。”
“都天魔印,我暂时当然不能让你带走,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出尔反尔,”陈海将都天魔印收入怀中,说道,“越朝之所以能够远离魔劫,无非是享受大崇的庇护,我此时也没有更多的手段,强迫他们承担更大的责任——你率领鸠季姬三族魔血子弟出海,我会调一批铁甲天机舰给你们,以后除了越国驶往望海城的海船,你们不得打劫外,其他越国的沿海城市,你就帮我去那里征收一点御魔税……”
不要说鸠真了,符思远都有些傻在那里,没想到陈海会直接指使鸠真去当海盗,率兵马去劫掠越国沿海!
烈帝秦冉可是听他说起陈海参悟浩然天道,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念,才同意陈海提出的分藩御魔之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