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在听了孟良的解释后,面色稍霁的赵弘润这才明白纶氏部落的族长禄巴隆此番孤身前来求情的原因。
但这并不表示他会原谅此人的“背叛”举动,改变主意让纶氏部落在雒地居住。
想了想,他说道:“既然是因为我军攻城而造成的损失……这样吧,本王叫砀山军与商水军取一部分军粮给你,足够你纶氏部落过冬的粮食。……至于让你纶氏部落继续安居在雒地,抱歉,本王不会信任曾对我大魏军队露出敌意的部落。”
怎么这样……
禄巴隆惊愕地抬起头望向赵弘润,他没想到赵弘润的态度竟然如此坚决,宁可给他们部落一批足够他们过冬的粮食,也不愿意同意他们再继续居住在雒地。
见此,孟氏部落的族长孟良开口求情道:“肃王……”
可惜,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赵弘润抬手打断了:“孟良族长,本王也是有为人处世的原则的,不要让本王违背做事的准则,好么?……若是单单如此便赦免了纶氏部落,岂不是开了不好的先例?……与魏国打仗?没事,打呗,反正就算打输了,事后求求情也能得到赦免。若是形成了这样的误会,本王会很为难的。……既然选择了与我大魏为敌,那么,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不是么?”
“……”孟良哑口无言,毕竟赵弘润说的句句确凿,让他无从反驳。
而这时,禄巴隆咬了咬牙,忽然开口说道:“肃王,倘若我纶氏的战士皆为肃王作战呢?!可否赦免我族先前的过错?”
“为本王作战?”赵弘润愣了愣,他还真没想到禄巴隆会提起这件事。
“是的。”只见禄巴隆点点头,严肃地说道:“我听说羯角部落纠集了数十万的奴隶,这样庞大的军队,想必就算是魏军也会感到为难。而我纶氏部落,十岁以上男子皆可以作为肃王麾下的兵丁,肃王可以命令他们去做任何事,哪怕全员皆战死,我族亦不会有半点怨愤!……只求,我族仍可在三川居住,哪怕是偏远、贫瘠的草地。”
“十岁以上?”孟良闻言大吃一惊,睁大着眼睛忍不住惊声说道:“禄巴隆,你疯了?那样你纶氏部落还有什么……”
“至少我纶氏部落还留有希望。”禄巴隆望着孟良,坦然地说道:“族内那些十岁以下的孩童,只需十年就能长大成人,我纶氏部落仍有机会兴旺。反之,若是去了北地,我纶氏部落十有会被胡人蚕食殆尽。”说罢,他转头望向赵弘润,目色炯炯,一脸期待地望着后者。
“……”望着禄巴隆那毅然的眼神,赵弘润微微有些动容,一时间竟也有些无措。
而这时,白羊部落的族长哈勒戈赫在旁小声说道:“肃王,事实上,纶氏部落对贵国一向亲善,这一点,肃王可询问贵国成皋关的朱亥大将军。……说句不好听的,禄巴隆之所以受到黑羊族长拉比图的蛊惑,其原因,却是贵国的砀山军,曾攻灭了无辜的睺氏部落……”说罢,他顿了顿,望着赵弘润诚恳地说道:“纶氏与睺氏以往关系颇好,砀山军手下留情未曾杀害的那数百名女子,已被禄巴隆接到了他的族中……肃王想见一见么?”
……
赵弘润闻言皱了皱眉,在望了一眼哈勒戈赫、孟良、禄巴隆三位族长后,轻吐一口气,陷入了沉思。
不可否认,没有尽早地制止司马安,使得这位大将军率领砀山军在这片三川之地了几次无谓的屠杀,攻灭了好几个本来与魏国比较亲善的部落,这是赵弘润此番率军出征三川之地期间,至今唯一的一件憾事。
更让他心中有愧的是,他不可能为了睺氏部落,当真将司马安那样杰出的大将军给杀了,似这种自毁长城的事,他身为魏人的皇子,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哪怕司马安并未被他劝服,依旧桀骜不驯,他顶多也只是出于惩戒的目的,暂时革除司马安先行军副将、砀山军大将军的军衔罢了。
这是袒护么?
这当然是袒护。
正因为如此,当哈勒戈赫提及被砀山军攻灭的睺氏部落时,赵弘润顿时就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虽然那是司马安与砀山军造下的杀孽,可作为前者的上帅,部下的杀孽,上帅自然有连带责任,这是无法撇清的。
“那数百名女子……眼下境况如何?”赵弘润沉声问道。
禄巴隆愣了愣,在哈勒戈赫与孟良二人频频向自己施加眼色的同时,低着头低声说道:“除了有个别几个自刎殉情外,其余女人,目前的状况还可以,只是……对魏人稍微有些……”
后半句,他说得很含糊,相信他本来想说的,是那些女人对魏人深恶痛绝。
赵弘润暗暗叹了口气,随即换了一个坐姿,面朝着禄巴隆,郑重地低头弯腰,行礼歉意说道:“关于这件事,姬润深表歉意。……司马安乃姬某麾下的将军,可姬某未能及时制止他,使得他做出了这等丑恶的屠杀,实在抱歉。”
见此,毡帐内五位族长面色动容,要知道,据方才他们所感觉的,这位魏国的肃王那可是威势比较砀山军大将军司马安更加迫人的魏国大贵族,杀伐果决、一言决定数万乃至十余万人的命运,简直就像是一位年轻的王者。
可这样一位王者,此刻竟向他们低头表示对那件屠杀的歉意,这让在场五位族长们只感觉心中有种特殊的浓郁感情顿时充满了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