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武信侯死于此。』
当看到这句被刻在树上的魏言后,武信侯公孙起如遭雷击,整个人浑身一颤。
倒不是他胆怯贪生,而是他在一瞬间意识到,他与那位魏公子姬润,想到一块儿去了——他将击破魏军的希望,放在遭到伏兵后再次追击魏军的这件事上,而魏公子姬润,恰恰就针对这一点,设下了埋伏。
由此可见,魏公子姬润,那是军略丝毫不逊色于他的谋将。
『轻敌了……』
心中暗道一声,武信侯公孙起当即大声喊道:“撤军!撤军!”
然而,此时魏军的伏兵已对秦军展开了弩矢偷袭,在昏暗的环境下,瞧不见魏军究竟有多少人,只听到这一带魏军的喊杀声震天,无数秦军士卒陷入恐慌,相继被弩矢命中,倒地身亡。
“保护主帅!”
“保护少君!”
一名名忠心的秦军士卒,不顾自身安危,提着盾牌保护在武信侯公孙起与秦少君左右,保护着这两位率先撤退。
而同时,秦军士卒们亦反转队伍,前队变后队、后队便前队,果断地撤离了这一带。
见此,魏军士卒纷纷从埋伏点跳了出来,意图追歼秦军,更有甚者,小道上还出现了一队魏军骑兵,为首一员大将,手持战刀冲杀到秦军队伍中,如入无人之境。
在这种情况下,纵使秦军再是勇武,斗志已几近于零,在几乎没有做出任何反击的情况下,便仓皇逃离了常烝山小道。
看得出来,可能是由于前年『函谷一日战役』的事,纵使是勇悍的秦军士卒,在面对魏军时亦是战战兢兢,尤其对方还是『商水军』这支当年击败了自己的、魏公子姬润麾下两支精锐其中之一。
在足足追击了两地里后,魏军停止了追击,商水军主将伍忌甩了甩利剑上的鲜血,宣布全军折返,回归某位肃王殿下的大队伍。
而此时,商水军副将南门迟策马而来,对伍忌笑着说道:“不追了?”
伍忌平静地说道:“赶走尾随的秦军即可,久追没有意义。……反正也无法顺势拿下函谷,见到就收吧。”
“说得也是。”南门迟点点头,随即笑着说道:“话说,那秦帅果真狡猾奸诈,如今想想,他是明知我军会设下伏兵,故意中了第一次伏兵,借此降低我军的防备,方便他再次领兵追击……只可惜,肃王殿下谋高一筹。”
听闻此言,伍忌脸上亦露出了笑容,就仿佛南门迟赞颂的并非是某位肃王殿下而是他。
也难怪,毕竟伍忌对肃王赵弘润那是极为尊崇的。
“在那秦帅醒悟之前,咱们也撤退吧。”伍忌笑着说道。
“嗯。”南门迟点点头道。
于是乎,在两万秦军仓皇逃离常烝山小道的同时,留下埋伏秦军的魏军,亦整齐有序地向南撤离,准备追赶上肃王赵弘润的大队伍。
暂且不说伍忌等人撤军,且说秦军那边。
不得不说,今日两度遭到魏军的伏击,这让戎马半生的秦军主帅、武信侯公孙起都体会到了战栗,他已不记得自己多久不曾像今日这样惊慌失措过。
待等麾下的两万秦军士卒逃离了常烝山小道,武信侯公孙起勒住马缰,回头瞅了一眼黑漆漆的常烝山小道方向,发现魏军并未趁胜追击,心下长长叹了口气。
他意识到,他被骗了。
别看方才魏军的伏击看似声势浩大,甚至于,那位魏公子在故意留下了『秦武信侯死于此』的惊人之言,唬得武信侯公孙起当时都有些胆战心惊,但从魏军伏兵并未趁胜追击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魏军的伏兵,是雷声大、雨点小,说白了就是用来吓唬他们秦军,可能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兵力。
仔细想想,肃王赵弘润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回援卢氏,确保雒城到涧北魏营的粮草运输线,确保麾下大将司马安不会被羯部落、羚部落以及秦将王戬两面夹击,哪有闲工夫与武信侯公孙起的军队纠缠?
虽然说趁机追击,的确可以歼灭不少秦军,但同样的,也会耽误援护大将军司马安的大事,在『消灭秦兵』与『援护本国大将军司马安』这两者间,赵弘润自然会选择后者。
在想通这一层后,武信侯公孙起就对自己方才的惊慌失措感到有些羞臊。
他必须承认,他被刻在树干上的『秦武信侯死于此』那句魏言给唬住了。
“天纵之才呐……”
抬头看了一眼布满星辰的夜空,武信侯公孙起怅然感慨道。
尽管他如今正值壮年,但碰到像魏公子姬润这种年轻而强劲的对手,他亦不由地心生感慨。
“武信侯……”
旁边,传来了秦少君不安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