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此,介子鸱笑着说道:“可以先放出这个消息,使颍水郡的百姓获悉此事后先行一步搬迁至雒城,至于朝廷在雒城建都之事,徐徐图之即可。”
“这……”
前兵部尚书徐贯摸着胡须无言以对,被介子鸱说得哑口无言。
“那期间所需的开销呢?”
前户部尚书李粱立刻接上话茬道:“于雒城新建都城,用计不知几凡,今日陛下已决定增设全国路网,恐怕户部负担不起承建新都的开销……”
听闻此言,介子鸱笑着说道:“此事不妨与川雒的那些位部落首领交涉,想来,只要朝廷确定新都建造于川雒,他们会十分乐意替朝廷出一部分资金……”
“……”李粱皱了皱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因为正如介子鸱所言,别看三川郡整体落后,可架不住那里富有的人多啊。
虽然曾几何时,那些部落民与部落首领一个个穷困潦倒,可在开通三川贸易之后,川人通过牛羊贸易与奴隶贸易,从魏国这边得到了大量的金钱。
就好比纶氏部落,一个当年曾在魏军打击下几乎要覆亡的部落,由于其部落族长禄巴隆福灵心至地投诚了当年是肃王、如今的魏君赵润,使得整个部落的部落民,如今富地冒油。
最离谱的莫过于禄巴隆,曾经多么勇敢的部落勇士,然而这些年来,却因奢侈享受而日渐肥胖,据说快连上好的战马都快负担不起这位族长的体重了。
曾经的部落勇士,就这样被安详奢华的生活给无情的摧残了。
试问,像禄巴隆这些堪称一夜暴富的川人,如今最渴望的是什么,那么显然只是「身份」与「地位」而已——这些人就算再殷富、再有钱,但在魏国的老牌贵族眼中,也不过就是暴发户般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倘若朝廷有意将新都建立于雒城一带,那么相信,只要朝廷放出这个消息,似禄巴隆这等川民首领,必然会主动送上金钱,促使朝廷尽快迁都。
毕竟一旦新都落成于雒城,那么似禄巴隆这些川民,便可摇身一变成为了京畿人士,再加上为国家迁都而贡献了力量,身份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说,钱的问题也解决了。
可即便如此,其余内朝大臣们,依旧对迁都雒城一带有些抵触,这不光光是因为川雒那一带过于落后,还是在于那一带充斥着羯族、羱族、羝族的川民,尽管魏国这边口口声声说愿意接纳异族融入魏人这个大家庭,但这并不代表,魏人当中就没有轻视那些异族的。
更要紧的是,此事可能引起梁郡、乃至颍水郡境内贵族的抵触与不满。
或许就连宗府,也可能对此抱持异议。
一时间,殿内诸大臣对此各执己见,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见此,赵弘润遂开口道:“这样吧,明日朝事时提起此事,也听听朝中大臣的意思。”
他本人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只要是对国家发展有利,他会毫不犹豫地迁都大梁,相信他父皇赵偲也会这样决定,但问题是,这件事的影响太大了,他需要尽可能地得到更多的人支持,否则,虽然不至于影响到他的王位,但保不定就会有人从中作梗,破坏迁都的事宜,白白浪费朝廷的精力与开销。
“时辰也差不多了,朕就先走了。”在说完这些事后,赵弘润起身说道。
礼部尚书杜宥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见日近黄昏,倒也没有挽留或者劝阻的意思。
毕竟这位新君的脾性,礼部尚书杜宥已了解很深:你不能指望这位新王像先王赵偲那样勤勉于政务,那简直就是痴人做梦。
除此之外,杜宥也能理解,赵弘润这两日确实很忙,除了国事,这位陛下还得操劳于后宫之事。
就比如,在先王过世之后,宫内绝大多数的后妃,按照旧例都应该搬出皇宫,搬到皇宫边由工部最近翻修的寺圆居住,就连王皇后,也得搬到「寿延宫」,而将「凤仪宫」让给新的皇后芈姜,由后者执掌后宫。
不得不说,后宫近几日的变动也很大,需要赵弘润这位新君时常关注。
反正就赵弘润这几日的表现来说,礼部尚书杜宥已经足够满意,不敢奢望更多,他顶多就是抱有疑虑,不知这位陛下能坚持几日。
待等到黄昏前后,内朝的诸大臣亦各自准备返回家府。
在相互告别前,内朝大臣蔺玉阳忍不住询问介子鸱道:“介子大人,你之前所说「迁都邯郸」,当真仅仅只是玩笑么?”
一听这话,原本准备迈步离开垂拱殿虞子启、李粱、徐贯、杜宥等大臣们,下意识地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介子鸱。
说实话,其实不单单蔺玉阳始终念念不忘,其余各大臣们,心中亦不能释怀,毕竟介子鸱那句「更进一步」,在让他们感受到震撼之余,亦好似滋生了曾经未曾有过的野望——对啊,我国如今已制霸中原,为何就能更进一步,做出历代先王、贤臣都未能办到的丰功伟绩呢?
介子鸱笑了笑,并未解释什么,朝着诸位大臣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见此,温崎连忙跟上,跟介子鸱低声说着什么。
望着这两位后辈同僚离去的背影,蔺玉阳似笑非笑地说道:“看来,并非单单只是玩笑……”
“介子大人估计是想试探试探陛下与我等的态度吧?”虞子启附和了一句,随即感慨地说道:“更进一步……多么叫人向往的宏图抱负啊。”
诸人之中,恐怕也只有礼部尚书杜宥最镇定,但心情,恐怕也是最复杂的。
因为在内朝诸大臣当中,就唯独他的岁数最大,就算有朝一日他魏国真能入介子鸱所言,吞并六国、统一中原,到时候他多半也已经不在人世了。
无缘参与这件事,不能亲眼目睹那等强盛,这让杜宥这位对国家忠心耿耿的老臣倍感遗憾。
想了想,杜宥正色说道:“诸位,从今日起,我等要更为勤勉……”
听闻此言,似李粱、徐贯、蔺玉阳、虞子启等这些年过四旬甚至接近半百的朝臣们,一个个仿佛也意识到了自己肩上的重担,神色肃穆。
固然,他们这些老辈的朝臣,可能无缘目睹魏国日后兵吞中原的盛事,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得更加努力、更加勤勉地发展国家,争取待日后后辈的同僚接替他们的位子时,他魏国能变得更加强盛,实现「吞并诸国、统一中原」这个在目前看在犹如天方夜谭的宏大目标。
“杜大人所言极是!”
诸大臣们纷纷点头说道。
而此时,赵弘润已经带着升任大太监的高和,在燕顺、童信两名拱卫司御卫长的跟随下,来到了他母妃沈淑妃居住的凝香宫,继续劝说这位母妃。
原来,新君继位之后,按照旧例,除原来的皇后王氏外,宫内的先王妃子,都得搬出皇宫。
但这次的情况有所不同,因为已升至太后的原皇后王氏,并非是新君赵润的生母,连养母都不是,虽然出于遵守孝道,赵弘润将王氏这位名义上的母亲留在了宫内,但内心深处,他未尝没有想过让养母沈淑妃取代王皇后的位置——以他如今的地位权势来说,只要他开了这个口,朝廷是绝对不会忤逆他的,甚至于,他都不需要自己开口,只要稍微表露一下这个态度,就会有人替他去办。
只不过沈淑妃素来对这些事看的很淡,先王赵偲在位时,都未曾想过去跟王皇后争夺什么,而如今,更不会仗着自己养子已经是魏国的君王而去欺负那位太后——在沈淑妃看来,王皇后亦是一个可怜人。
可不是嘛,亲生骨肉雍王赵誉自刎前都不愿喊她一声母亲,养育三十年的长皇子赵礼,据说如今也跟王皇后形容陌路,以至于王皇后身边,就只剩下雍王赵誉的长子赵言。
沈淑妃自忖,王皇后虽然一度贵为国母,但这结局,未免令人唏嘘。
由于沈淑妃的竭力反对,因此,赵弘润只能作罢尊奉养母为太后的心思,退而求其次,他吩咐内造局派人在宫内深处再建一座宫殿,姑且就称作「福延宫」,供母亲居住。
但是沈淑妃并未应允,她希望跟乌贵嫔作伴——毕竟乌贵嫔的儿子赵昭远在齐国,而如今先王又过世了,乌贵嫔孤零零一个人呆在大梁,形单影只,这让沈淑妃动了恻隐之心。
而如今赵弘润前往凝香宫,也是希望能再劝劝母亲。
除此之外嘛,这座凝香宫究竟留给赵弘润的哪位女眷,这也是一桩叫人有些头疼的事。
要知道,除了芈姜这位新的皇后娘娘已经注定得搬至凤仪宫以外,其余诸女对于凝香宫是非常眼热的,毕竟这可是她们婆婆此前居住的地方,承寄着赵弘润许许多多的回忆,地位当然与众不同。
对此,作为婆婆的沈淑妃也很头疼,毕竟她对几位儿媳都是颇为满意的。
而就在赵弘润在凝香宫内再一次劝说母亲时,「新王欲迁都雒城」的消息,亦率先在朝中不胫而走,传得沸沸扬扬。
终于,这个消息当晚传到了宗府宗正赵元俨耳中。
“迁都雒城?”
对此,赵元俨在目瞪口呆之余,完全无法接受。
在他看来,大梁乃是祖宗留下来的都城啊,岂能擅自更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