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这赵胜却没来由地叫他觉得有些陌生了,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山顶或者天边的人有些远。
他当真不晓得是好还是坏。因为这变化实在来得太快了。
也不知道赵胜所说的“龙王托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可是与妖魔混居的人。不少人亲眼见过妖魔而妖魔们自称“仙师”。所以与别处的人对神仙妖怪抱有浪漫幻想的情况不同,余国人更清楚那些自称“神灵”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譬如在庆国听说某处有某神灵显圣,人们会想那或许当真是一个温顺和善的正神。然而在余国若听说什么神灵显圣,人们第一个念头便是避得远些晓得那大概是妖魔的。
因而这李广盯着赵胜看了一阵子,迟疑着说:“哥哥,或许是你修习的那武艺哥哥早些年不就曾与我说,你这功夫是个过路的高人传的、神秘莫测么?或许你这武艺有什么关窍要在生死关头才能逼迫出来。因而如今……”
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哥哥难道不晓得那些什么神都是些什么货色么?咱们又何以落到今天这田地呢?”
赵胜却不听他说。只将眉头一皱,道:“绝不会的。”
他挥了挥手,像是要将一些念头扫去,又重复了一遍:“绝不会的。托梦给我的那龙王所说的是真的她们死了并非平白地死,乃是我的时候到了并不是被害……”
他边说这些话边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眉头紧皱、像是在和自己生气。又像是陷入某种偏执的情绪。
李广微微一愣,忽然有些明白赵胜为何会是眼下这个样子了。或许他并不像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在意什么“真龙天子”。只是……他的妻子与母亲都已死去如果她们的死能够有些价值、而非“就那么随随便便被一个妖魔给活撕了”,这样子会更加让人容易接受吧。
但他不知道赵胜自己清不清楚这一点。
因此他试着又劝一句:“哥哥,你方才是乏了,才得了那梦。与其说什么神灵妖魔,倒不如信咱们在身的功夫”
赵胜忽然抬起头看着他:“什么功夫!”
他顿了顿:“你当真晓得我练的的是什么功夫么!我何曾与你说过呢!”
李广又愣。隔了半晌才道:“哥哥以往不是说,少年时候三十多年前遇到个黑衣黑刀的中年汉子路过蓉城、传了你一身的武艺之后又骑着黑马走了么?”
听了他这话,赵胜却恨恨地哼了一声:“是有那个人、是有那件事倒不假。嘿,但你晓得他传给我的是什么么?”
“当年那人指点我些日子,却只说教我什么心法。教什么心法却又总叫我自个儿去‘悟’一年的功夫倒有十个月是我自己去‘悟’,另两个月,也是我说与他听的!”
“终了那人走了,何曾教我什么真武艺?不过是我后来自己私下里随便寻些武师问问套路架子、又自己慢慢琢磨着才有了如今这本事!这些事我又怎么好说呢?终究是有师承的名声才好听些你如今说我身上这伤痛乃是那什么功夫治愈的绝不可能!”
李广可从未想过赵胜的身上还有这样的隐情,眨着眼说不出话来。
见他无语,赵胜这才兴致索然地垂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李广:“我晓得你在忧虑些什么。但如今不论你信不信我的话,箭都已在弦上了,总要有个章法。你做事向来细心,方才人多口杂我不好问你。如今我再来问你你觉得咱们做这事,胜算有几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