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心便说:“那么我就没什么好问的了。您去忙吧。”
陈豢脸上的笑意立即消失了。她瞪着李云心:“你是在对我呼来喝去?”
李云心忙举起手:“别误会。只是怕耽误你的时间已经同我说了这么多闲话了。”
这时候李淳风笑起来,打圆场:“师尊别见怪。他只是这样的脾气也算是快人快语,可其实并没有什么……”
然而他这为李云心开脱的话还没说完,陈豢便又哼一声,消失不见了。
李云心叹口气:“你说的没错儿。前一次和她没说什么话,倒瞧不出来这次算是明白了。这种翻脸的速度,果然当得起个喜怒无常的评价。”
李淳风便苦笑:“她是画道的掌门人。我是她的弟子,你算是她的徒孙。问过了就赶她走,她自然不痛快。不过她既然走得也痛快,该是没记恨你倒是你,想问的都问过了?”
“问过了。”李云心一笑,“没什么遗憾了。”
李淳风点头:“这就好。那么我叫人备些酒菜。云山那边,该已经准备妥当了。我们休整一日,后天杀上嘲天宫。”
“好。”
“那么今晚不醉无归吧。”李淳风定定地看着他,“也许是我们最后的快活日子了。”
于是酒宴从傍晚十分持续到天际微明时。只有两个人的宴席,席上的笑语声却未停过。待天边的鱼肚白被染成淡红色,李云心才离了二楼的大堂,回到自己三楼卧房中去。
李淳风则留在厅中。他起身踱步到窗边,扶栏看初升的朝阳。瞧了一会儿,觉察身后起一阵阴风。便头也不回地低声道:“你知道我们昨晚又同陈豢面见了?”
现于他身后的白阎君便走到他身旁:“正是知道了才来见你。哪里晓得你和他宴饮一夜你真是沉得住气。李云心可不会无缘无故见陈豢,你这事做得很不明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淳风微微一笑、眯起眼。初春清晨的风便拂在脸上,将最后一点酒意都拂去了。
“我得弄明白他究竟有没有起疑心、究竟有没有下定决心对付我。经昨晚那事,就已经明白一半了。”
白阎君不耐烦:“有话快些说。我得得了你这边的准信儿,才好回去预备万一计划有变、好补救的法子。”
“补救?用不着。”李淳风转脸看他,“你该清楚我也不全信你们那边的那群人。万一真出了岔子,我自己也解决得了。若是用你们来补救,谁知道救的是我,还是李云心呢?”
白阎君瞪起眼:“你这人”
“我就是这样的人。也因为我是这样的人,才能瞧得出李云心在想什么他现在的确在怀疑我。”
李淳风伸了个懒腰:“但我不意外啊。或者说事情进展到如今这程度,已算是很顺利了。他那样的人如果现在尽信我了,我才会对他感到失望。”
“你可知昨晚他同陈豢说了什么?”
不待白阎君回话儿,他便将两人昨夜的对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复述一遍。
再由着白阎君思虑一会儿,李淳风竖起两根手指:“我这儿子为了对付我,已使了计中计,至少两个障眼法儿。”
“我行险给了他我的神魂阵图,他就去了荣国找容帝谈话。两人演一出不欢而散的戏,暗地里却在荣国境内布了局。为我塑金身像,叫许多百姓知晓我的名字。”
“如今容军攻城略地威势无两,那容帝也成了百姓心中的一代雄主。他的旨意一传出,麾下的官员将士一用命,叫天下数亿百姓真膜拜起我来也不是难事。到时候么……哼,香火愿力冲到我的身体里,我的雪山气海便要崩溃。”
“是个好计啊。”他低叹一声,“可对付我是不成的。他自己也该清楚于是这事,该是他障眼法儿、叫我掉以轻心之用。真正要做的……还是要打我那神魂的主意。”
“他昨夜和陈豢说了那么多,每一句话都可以叫我浮想联翩。但我觉着只有最后问的才是要点。”
“归根结底他想要问的只有一句话:可不可以在画神魂时改了那神魂的模样,叫它变成另一个人。阎君,你说说看他指的是谁?”
白阎君眨眨眼:“你?”
“我想是的。”李淳风盯着初升的朝阳长出一口气,“我这儿子,如今快要将我也感动了。他竟问了这事。我猜他是想再为自己画出个真心爱他的父亲来。这种事……唉。如果现在换他处在我的位置上,他一定也会像我一样做的。我是迫不得已……何尝是真心要害他?”
白阎君抬起手:“你适可而止吧李淳风。本君如今要是还吃喝,早就吐出隔夜饭了。我此来只是要告诉你,若你能保准儿事情不出岔子,就最好别再叫他见陈豢。你可知陈豢有多厌恶你?你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真惹她烦了本就是个撒起泼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当心她将事情原原本本给李云心都说了,咱们也都做不成事!”
李淳风不以为意地一笑:“经过昨夜我便知道她不会了。”
“李云心问她有没有法子将神魂改头换面我和她都清楚是有的。但她没同李云心讲。如此可见她虽不喜欢我又任性,可到底懂大局。她那里,我算是放了心。至于你……近期不要去见李云心。当心被他瞧出些什么来。”
白阎君冷冷一笑:“你当你是全知全能,本君就比你逊色么?那么你可知道白云心在金鹏那边生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