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鼓声响起,一队骑兵从张觉后军杀出,从外围绕着冲向完颜阇母,完颜阇母喜道“来的正好,带着身边的百余骑竟然迎了上去。”
那两只左右翼骑兵看着,差点被完颜阇母吓死,要知道按照金军军纪,伍长战死,四人皆斩,什长战死,伍长皆斩,百夫长战死,什长皆斩,如果完颜阇母阵亡,那么所有的千夫长都得被斩。
两只骑兵放弃了继续冲击张觉军的两翼,回军杀向那只骑兵,带领这只骑兵的是张觉之地张钧,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缠住这些骑兵,不让骑兵追杀大军,也不和金兵纠缠,只是不断左突右冲,靠着甲轻马快,不让金骑离开。
张觉军则趁此机会,缓缓后退,张觉知道金兵好财,故而让军士遍撒铜钱,惹得金兵只顾捡财而不去追击,直到完颜阇母下令擅捡财物立斩才有所收敛。
张觉军逃奔一路,撤到了榆关,又等张钧带着骑兵回来,清点军士,步兵折损近三千,骑兵折损数百,但张觉却毫不在意,让诸军大吃了一顿,鼓舞士气,只等再战。
完颜阇母驻军关下,当夜突降大雨,完颜阇母不得不找到一高处驻扎,等待雨停。
等雨停后,完颜阇母立刻开始进攻,却发现关卡上几乎没有军士,这才得知昨夜张觉军已经后撤了,完颜阇母当下亲率骑兵追击,而步兵则在后方慢行。
完颜阇母一路南奔,只见到处都是张觉丢弃的军械旗帜,甚至还有粮车辎重也随意的丢在路边,指着这些物资喊道“任何人停下捡取物资的皆斩!”
军令之下,本来蠢蠢欲动的金兵不敢脱队,只能把这份欲望忍耐到心里。
大约追了快三十里,完颜阇母看到远处山口有一只列阵的军队,不由喜道“这必然是张觉断后之军,我观其军械不齐,旗帜不整,正可击之!”
说罢,完颜阇母亲自带头冲锋,两千金骑无人敢怠慢,人人拼命打马,对着那只列阵的军队就冲了过去。
这只断后的部队不过千人,见完颜阇母冲来,还没接战就一哄而散,逃向山谷之中。
完颜阇母哈哈大笑,大呼追击,被旁边的副将乌延蒲鲁浑拦住说道“将军,我看这山谷两边高耸,正是埋伏的好地方,还是小心为上。”
完颜阇母听罢仔细看了看两边,笑道“无碍,你看两山,高耸百丈,要在此伏击,非半日准备不可,那张觉昨夜出逃,算来最多来此处不到一个时辰,如何能埋伏?”
乌延蒲鲁浑一听也是,但还是觉得心中不安,完颜阇母哼道“昔日你也是猛将,怎么现在如此不敢战,就张觉这样的废物,就算有埋伏,吾等又又何惧之?”
完颜阇母的话说完,左右都是哄然大笑,乌延蒲鲁浑被笑的满脸通红,对完颜阇母拱手道“将军休要辱我,我愿做先锋!”
完颜阇母点点头,表示许可,乌延蒲鲁浑舞着自己的狼牙棒大叫“随我追敌!”
“呜哦!”金军齐声大呼,跟着乌延蒲鲁浑冲进了山谷。
山谷之中的道路上,可以看到刚刚逃奔的张觉军就在不远处,如果从空中俯瞰,就可以看到金军就像一只蟒蛇,正在不断逼近前方的羊群,并且准备一口吞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鼓声突然响起,完颜阇母猛地拉住战马,他周围的骑兵也跟着拉住了战马,刚刚还在奔驰的骑兵没数息就停了下来,体现出了这只骑兵绝佳的控制力。
“怎么回事?”
鼓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大,一面面旗帜在山头树立了起来,无数的军士抖散身上的灰尘草木。
“完颜阇母!你中我家将军的计了!”张敦固站在山头,手握弓箭,哈哈大笑着说道。
接着,无数的箭矢、石块被射向、推向完颜阇母军,只一刹那,就有上百金军死于非命,三四百匹战马被射死、砸死在当场。
“快撤!快撤!”
完颜阇母这个时候喊撤军却已经太晚了,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军队已经封锁住了谷口,而在南边,一只足有万人的步军正在缓步杀向完颜阇母军。
完颜阇母拼命挥舞着手里的战刀,他的大刀已经断裂丢弃了,乌延蒲鲁浑在他的身边,也是浑身鲜血,两千金骑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折损了四五百人,剩下的都拼命的向出口冲击,出口的张觉军也知道胜利在望,无数长枪疯狂的对着金军骑兵戳杀着。
“将军,我等护着你杀出去!”乌延蒲鲁浑又组织了上百人,准备一起冲锋护着完颜阇母出去。
完颜阇母看着山头上飘荡的张觉旗帜,惨笑了一下说道“居然让竖子成名,当真是可笑,可笑啊。”
说着,完颜阇母回手就准备自杀,乌延蒲鲁浑急忙拉住喊道“将军,只要冲出去,还可以回来报仇啊!”
“哇麻痹!哇麻痹!”这时,一阵女真的喊杀声从出口处传来,乌延蒲鲁浑站在马上对外眺望,隐约间看到有金国的旗帜,喜道“将军,我们的援军到了!”
张觉站在山头上,看着足有两三千的金国步兵居然赶了上来,不由跺脚道“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
原来在后面的金兵担心前面的骑兵杀入南京后把能抢的抢光了,要知道他们打仗就是为了发财的,因此几个千户长一商量,干脆把带着的马集中起来,一骑两人,每个百户都出人,凑了个近三千,赶了过来。
金国的步兵和宋国的步兵不一样,虽然他们是步兵,却也有不少有马骡,之所以不是骑兵是因为他们的马不是战马,金国的骑兵大多是具装骑兵,对战马的要求很高,这还是位于后方的金兵,如果是和辽军作战的主力,那基本上是骑兵双马乃至三马,步兵两人一马。
金国如此多的战马,也是托了辽国的福,辽国由于南北两院制,加上控制了整个草原,拥有战马七十多万匹,金国俘获了大量的辽国战马,此时全军战马近四十多万匹。
而宋国全国在纸面上大概有二十多万战马,但实际上不过六七万匹。
张觉计算错了金国援兵赶来的时间,见事不可为,只能放开埋伏圈,否则那数千精锐就要被围杀个干净了。
完颜阇母见张觉军放开了出口,也不敢恋战,直打马出山谷,金军步兵的几个千户前来问安,看着完颜阇母身上还插着几支箭,而乌延蒲鲁浑更是浑身是血,完颜阇母咬牙说道“撤!”,带着众军退回了榆关。
张觉费了大把力气,为的就是把完颜阇母的命留下,这完颜阇母虽然没有完颜银术等人有名,却是阿骨打、吴乞买的弟弟,无论是杀是擒,张觉在辽宋都算的立了大功,如今却是丢城失地只留下了千骑的性命,不免有些亏了。
张觉对着边上的张钧喊道“你立刻带领所有骑兵追杀完颜阇母,务必要拿下他的人头!”
张钧连忙称是,带着数千骑兵一路追击,乌延蒲鲁浑见有追兵,便让左右带着完颜阇母先撤,自己率骑兵回头冲杀,以便争取时间。
张钧手握大刀,看着已经浑身是伤的乌延蒲鲁浑,笑道“血都快流光了,还敢挡我?去死!”
乌延蒲鲁浑瞪大了双眼,手中狼牙棒猛地迎上,两兵一交,二人都抖了一下,张钧不由吓了一跳,这金将受了这么多伤,居然还可以和自己拼的平分秋色,要是没受伤,岂不是一击就可以把自己击杀?
张钧和乌延蒲鲁浑两军混战近大半个时辰,所有金兵都知道,如果完颜阇母被追上杀掉,他们所有人都会因军法而被杀,故而不敢逃逸,只能死战,张钧见金兵死战不退,明白事不可为,想到日后还有战事,不敢将骑兵都消耗在这里,便下令退兵。
张钧回到兔耳山向张觉交令,张觉此时正指挥军士打扫战场。
看到张钧回来,张敦固笑道“张将军必然斩了那完颜阇母了。”
张觉却见张钧低着头,心中咯噔一下,问道“张钧,那完颜阇母的人头呢?”
张钧拱手道“回将军,金军拼死断后,我军与其厮杀一个时辰,未有寻到完颜阇母,末将恐有埋伏,折损我军锐气,故而撤军。”
“混账!”张觉大怒道“我军连败两场,为的就是那完颜阇母,此人乃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吴乞买的弟弟,如能将其生擒,我军就不怕金兵再来,如将其斩杀,也可以得宋军之援...你..你坏我大事了!
来人,将张钧拿下,给我推下去斩了!”
旁边众人急忙来劝,参谋赵民彦说道“将军,张钧将军虽有过失,却也是忠心耿耿,何况我军日后还有厮杀,还请将军留下他一条性命。”
张钧是张觉之弟,他本来也没真的想杀他,便顺坡下驴道“也罢,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押下去打三十军棍,以示效尤。”
等张钧被押下,张觉又对左右道“立刻去打探金军的情况,不能大意。”
过了数日,有斥候来报说完颜阇母留下书信向北退兵回润州了,张觉拿着书信一看,上面书曰“夏热。且去秋凉复来”
张觉不由哈哈大笑,对左右道“如今不过才四月,怎能说热?看来兔耳山一战,这金兵也被我们杀的胆寒了,此战得胜,我当报于宋帝,讨来封赏,日后我等背靠大宋,招兵买马,等陛下东归,再立功劳。”
张敦固等人齐声称是,张觉便立刻将金兵人头砍下,用石灰腌好,报往燕山府,经过清点,平州一战张觉在兔耳山斩杀金兵骑兵一千三百余,步兵一千五百余,加上之前栖云山之战,共斩杀金国兵马三千余人,而自身损失了近四千人,但考虑到张觉军大都为新兵,又击退了金国的进攻,让平州对之后的战事充满了信心,也算是大胜了。
燕山府的王安中得知张觉兔耳山大胜的消息后,又喜又忧,喜的是平州从此为宋所有,张觉又是能战之人,可以为屏障,忧的是金国折损了这么多的人,岂能罢休。
坐在王安中边上的郭药师则是一脸的喜气,张觉明辽暗宋的计策中他就是牵线人,而且在郭药师看来,张觉日后和自己就是掎角之势,无论对金还是在宋都是个大的助力。
郭药师对王安中拱手说道“王大人,张将军有献土之功,又有斩获,得了金国虚实,当报于圣上,为其请功啊。”
王安中连忙道“这是当然...只是担忧金军再来啊。”
郭药师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何惧之?”
郭药师在宋朝朝堂上一直是扮演着一个敢战之将的形象,当然,他也的确敢战,他可是和金兵打了好几年了,战力不俗。
王安中便写下捷报,准备送往开封,郭药师见其写完,走上前一把拿走看了起来,王安中被他这一手吓了一跳,怒道“郭将军意欲何为?”
“啊呀,我说王大人,你这样写就不对了,怎么能说你担忧金兵再来恐不能敌呢?这不是让圣上不开心吗?”郭药师把奏折在空中挥了挥说道“王大人,你听我的,你就这样写,就说如五万金兵来,燕山可吞之,十万金兵来,燕山可挡之。让圣上安心。
你想想,你要是把你刚刚写的给圣上看,金人岂不是认为我等都不能抵挡金国,那还要我等作甚?”
王安中被郭药师说的张口结舌,好一会才道“好吧,那就按你说的这样报。”
兔耳山之战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开封和黄龙府,吴乞买和赵佶自然是喜怒各不相同。
吴乞买本想再派大军前往平州,却又得到西边的战报,只能暂时作罢。
西边的金国大军在完颜娄室、完颜宗望、完颜银术可的共同率领下,和耶律大石连战五场,先败后胜,辽国在失去大量土地的后遗症出现了,因为没有足够的补充,精锐不断战死,耶律大石不得不败退回夹山。
耶律延禧见耶律大石的黑甲军损失大半,便以其战败为由,夺其兵权,修整一月后又不听耶律大石等人劝告,率军出夹山,结果又被金兵大败。
此战,完颜娄室麾下的辽国降将兀颜光借着自己曾经在辽国的威名,招降了辽军多员战将,耶律延禧只带着不到五千人撤回夹山。
宣和五年五月,耶律大石见耶律延禧不听他言,明白事不可为,心中想起昔日两汉之事,便召集旧部说“陛下屡战屡败,我族如此下去必将被灭,唯有另立门户,才能救国,我欲前往西域,重整兵马,你等可愿随我同去?”
众人均道愿效死力,耶律大石借夜色率数十人西奔,后原其部下闻讯,离军追随不下千人。
宣和五年五月二十一日,耶律延禧再派人前往西夏求援,西夏与辽有甥舅关系,但之前李良辅带三万人被完颜娄室以少胜多,杀的大败,不敢再战,只是派了一将小解禄带一百兵马,准备救耶律延禧到西夏。
还没等小解禄到辽国,在原辽国降将降兵的带领下,完颜娄室等人已经找到了耶律延禧的行营所在,耶律延禧在突袭之下只能再次逃奔进大漠。
五月本是草原上的温暖天气,却不知为何突降大雪,耶律延禧的马迹全部暴露在金兵眼前,完颜娄室日夜追杀不停,最终只有耶律延禧一人得脱。
耶律延禧失去所有兵马,回想当日,沮丧不已,又衣单受冻,饥寒交迫,晕倒在大漠之中,幸得一牧民所救,牧民见其穿着,认出是辽帝,不敢怠慢,将其救起,藏匿于家中。
耶律延禧看着牧民正在给羊剃毛,然后把羊毛放在一边,而牧民的女儿则是将羊毛中的杂物挑出来,然后放在一块羊皮上,很显然这并不是准备当做垃圾处理掉,而是要卖的。
“塔里虎,你们剃这些羊毛是要做什么?前些日子还在下雪,难道你们这些羊都不要了吗?”耶律延禧不解的问道。
塔里虎一边剃一边笑着说道“如今已经到了五月,这天不会冷的,这些羊毛是要送到族长那里去的,我们这几十只羊的羊毛可以换不少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