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秀没穿官服,只带一名随从,随从等在外面,他一个人进院,四处打量,一眼就看到嘴叼白玉的黄狗,愣了一下,随后笑道:“你还留着这种东西?”
胡桂扬假装刚看到大饼,“哦,从前的旧物,忘在杂物间里,竟然被条狗找出来。”
梁秀大笑,没当回事,直接进厅里坐下,又看一眼,“胡校尉一个人住?”
“是啊,闲得无聊,收拾屋子就是最大的乐趣。”
“嗯,新妇入门,必然喜欢你这样的丈夫,哈哈。”
“大人休要说笑,我可没同意这门婚事胡宅这点小事怎么传到司里去了?”
梁秀收起笑容,“不妨明说吧,从一开始南司就在关注这件事,前去花家求亲的几个人,我都派人详细调查过。”
“再怎么着要嫁我的是人,不是狐仙……”
“南司的职责范围你就不必管了,上头自有安排。”梁秀盯着胡桂扬,不再说话。
胡桂扬笑道:“是,我不多嘴。大人其实不必亲自登门,派名校尉,将礼物带来就好。”
“礼物没有,良言倒有几句。”
“稍等。”胡桂扬转向门口的大饼,喝道:“过来!”
大饼期期艾艾地进屋,绕到主人面前,用头蹭腿,胡桂扬一手扳嘴,一手将玉佩取出来,扔在桌子上。
玉佩原本白得透明,不知是在地下埋得久了,还是另有原因,竟然恢复从前的颜色,与普通的金丹玉佩没有两样。
但是沾上不少大饼的口水。
梁秀厌恶地扭过头,本来觉得胡宅虽然简陋,收拾得倒也干净,如今好印象荡然无存。
胡桂扬挠了几下狗头,“厨房里有几块饼,自己去吃吧。”
大饼摇着尾巴,欢快地跑开。
“大人喝杯茶吧?”胡桂扬拿起壶准备倒茶。
梁秀急忙摆手,“不必,我不渴。”
“好吧,大人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带来几句良言。”
“大人请说,我最近特别缺良言。”胡桂扬挺直身体,做出认真倾听的架势。
梁秀终归没法欣赏这名校尉,强压心中的反感,微笑道:“快两年了吧?”
“嗯?”
“胡校尉闲居快两年了吧?”
“去年二月之后的确没再查过案子,现在是十月……嗯,再有四个月就满两年了。”
“感觉如何。”
“前些日子胖了一些,手里的钱不怎么够花,有些无聊,除此之外,感觉还不错。”胡桂扬的笑发自内心,他已经有点喜欢上这种无波无澜的平淡生活。
“说句实话,胡校尉以为这样的清闲日子还能过多久?”
“过一天算一天吧,这种事情不归我管,只能听上头的意思。”
梁秀微笑点头,“胡校尉的‘上头’是谁?”
“当然是梁大人。”
“嘿,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的‘上头’不是我,是西厂汪厂公。”
“都是我的‘上头,谁的命令我都得服从。’”胡桂扬笑道。
“允许你过清闲日子的‘上头’是汪厂公,我不敢掠人之美。不妨明说,如果是我主事,绝不养闲人,我对胡校尉没有偏见,只是觉得人人有职,不能白领俸禄,对不对?”
“那我得庆幸不是梁大人主事了。”
梁秀脸色微沉,“汪厂公就要离京。”
“离京查案吗?”
“西厂查案的日子就要结束了,这几年来,西厂的确查出不少大案,风头无两,可是也惹恼了朝中文武百官,连陛下都觉得过分,虽然不肯裁撤西厂,但是收回不少权力。至于汪厂公,很快要去辽东当监军。”
“这说明陛下信任厂公,是件好事吧。”
“对汪厂公来说或许是件好事,若能在边疆立功,日后还有前途。对西厂……嘿,没有汪厂公坐镇,西厂上下谁还敢查案?即便查案,怎么能及时送达天听?西厂根基全在汪厂公一人,他一离京,西厂地位骤降,无非是个缉事衙门,与东厂无异,应该说还不如东厂。”
胡桂扬拱手道:“多谢梁大人的提醒,改天我得去给厂公送行。”
“送行事小,你便是去了,也未必见得到人。胡桂扬,你该想想自己的前途。”
“厂公一走,我的清闲日子就到头了?不至于吧,毕竟西厂还在,如梁大人所言,闲人恐怕还会更多。”
“无论西厂将有多少闲人,里面都不会有你胡桂扬。”
“真是倒霉。”胡桂扬挠挠头,“这就是梁大人的良言?哦,因为大人姓梁,所以才叫‘梁言’,与‘金玉良言’无关。”
梁秀心中微恼,脸上还得装作不在意,“是‘金玉良言’,还没说到呢。”
“大人请继续。”
“我刚才的那些话是想提醒胡校尉,你得尽快为自己做打算了。”
“嗯,或许我可以将房子卖了,去城外买几亩地,做不了清闲校尉,就做清闲农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