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此时已经入冬,淮水上游乃是长江上游的水位都降了下来,甚至禹水上游的水位都降到去年同期水平,但颍水在汇入禹水上游的来水之后,流量要比往年同期大出七八倍。
即便这一刻两侧大多数洪泛区的水位退了下来,但颍水两岸的残堤,差不多都还淹在水下,顶多冒一个头,大量的屋舍倒塌在泥浆里。
一路过来,沿岸不时能看见已经腐烂不堪人及牲口的尸体,成群的黑色鸦群仿佛气氛压抑的黑云在半空盘旋着,发出呱呱噪耳的叫声。
难以想象夏季水位最盛时,颍水两岸被淹成什么样子!
“李将军、曹旅帅……”
此时已经有一支舟桥水营,先期停驻在郸溪河口,用十几艘大型浮舟用铁索环扣在一起,下巨锚在河心位置搭建出一座六七十步见方的浮坞。
一名舟桥水营的武官等李秀、曹霸等上浮坞后,汇报附近的情况。
鄢陵境内的南撤军民规模要小一半多,已经全部撤出,第一批扁箱船、栈板夜间就能运抵郸溪河口,用于往东侧十七八里外的鸦头岭西麓铺设浮栈通过洪泛区。
这时候道。
这支舟桥水营,先带过来的十几艘浮箱船,又扁又平,在烂稀的泥浆地里也能勉强撑长篙滑行,花了两个多时辰,才极辛苦的先将曹霸及一支百人陷阵队精锐送上鸦头岭。
李秀带剩下的陷阵队人马第二批进入鸦头岭,曹霸没有等他过来,已经率领第一批陷阵队精锐将鸦头岭东麓攻了下来,敌军摸不透棠邑军在颍水的通行情况,仓促间并没有及时对东麓进行增援。
他赶到东麓山头,就见五六十名残敌仓皇逃入泥浆地里裹足难行,而曹霸这孙子正叫陷阵队里的新卒,拿臂张弩对着才逃出四五十步外的敌卒练习射击。
远处能看到敌军正用采伐而来的草木铺设简易通道,鸦头岭东麓往东约有四里泥浆地,也亏得之前援汴军主力在这里跟寿州军攻守一个多月,将附近的树木砍伐一空,令敌军到这时还没能将这条四里长的简易通道修出来。
随着新寨乡兵分批登上鸦头岭,敌军也只能放弃简易通道的搭建。
简易通道比浮栈还不稳定,又极狭窄,一次通不过多少兵卒,即便能成功修通到鸦头岭,但真要派兵过来,不是给已经进驻鸦头岭的棠邑军精锐送菜吗?
即便千余兵卒两道:
“朱裕的身子也扛不住太久了,与棠邑胜负不在一时。”
“这倒是的,朱裕的状况未必能撑得过明年春后,残梁将卒奉朱贞小儿为主,何足畏也?”萧衣卿哂然一笑,说道。
乌素大石指向鸦头岭方向,问道:“对了,韩谦派到鸦头岭的将领是谁,可有查到?其部署防守极有章法,进退有据,叙州及棠邑军崛起满打满算也就十年,韩谦麾下的能吏良将真是不少啊!”
斥候探马无法贴近侦察,借助缴获的瞭望镜,也不可能看清楚四五里之外的人脸,萧衣卿还不清楚此时进入鸦头岭的守将乃是李秀、曹霸,但鸦头岭与郸县残破、武亭形成犄角之势,韩谦作如此军事部署的意图,他心里是清楚的。
武亭守将乃是谭修群,能是潭州投韩谦的降将,与其兄谭育良为韩谦所用,在思州掀起民乱,最终迫使金陵招安为天平都。
武亭城寨较为完整,很难啃,而郸县城池残破,但负责守郸县残城却是以守城名震江淮的温博。
实际上,此间的战事已成鸡肋,而他们拖到这时还没有撤兵,也并非是想着围点打援。
一个主要是田卫业那边还没有传来攻陷雍州城的消息,不管朱裕的身体能不能撑到明年春夏,雍州城的得失,对整个西线太至关重要了,怎么都不要确保年前落入他们手中。
再一个是此时组织寿州军、徐泗军轮番进攻郸城、下蔡,也是有利重朔他们在南线立足的信心,以便朱让、徐明珍等部能真正从东线牵制住棠邑军……
…………
…………
十月十八日,沈鹏、赵慈率领三千兵马进入鸦头岭,与李秀所部会合,加强对郸县、武亭被围兵马的援应。
这时候低浅水泽处,才刚刚结上薄冰。
援汴军主力这时候也从陈州北部的西华县境内,乘船往南陆续撤退。
孔熙荣所率领的先遣军暂时还钉在宛丘,从陈汴驿道南侧窥视北面的敌军,也是牵制敌军的侧翼,令其无法放开手脚进攻撤入西华县境内的援汴军主力。
照十月中旬的天气与南下寒流情况判断,再有半个月颍水就会冰封住,蒙兀骑兵随时有可能会渡过颍水西进,到时候孔熙荣所部也不会急于南撤,而是会暂时先撤到颍水西岸的城寨,协助梁军加强陈州西部的防御。
而随着援汴军主力三万将卒,陆续往南撤到下蔡、临淮一线,最后半个月疯狂反攻下蔡防线的徐泗军及寿州军及蒙兀骑兵,最终于二十一日无功而返,往涡阳以及涡水东岸退去。
而在郸城、武亭外围的敌军,也差不多同一时间解围而去,一部分兵马撤入亳州、鹿邑,一部分兵马往北面的汴京南畿城寨撤去。
涡颍之间的河淮战事,最终以雷声大而雨点小的结局暂告一段落,蒙兀人最终还是没有想以郸县、武亭的守军为诱饵,将棠邑军主力吸引北上,在郸城以南的平川地带发动大会战。
除了温博率领一部人马继续守郸县残城,将鸦头岭交给梁军防守外,伤亡较重的谭修群部以及李秀所部都南撤休整。
南归的途中,曹霸两天多时间都在李秀耳朵不停的唠叨,抱怨这一仗实在是雷声大、雨点小,打得太不过瘾,早知道他就留在下蔡了,下蔡东翼好歹还能捞到几场防御硬仗,总比到鸦头岭纯粹当摆饰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