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0章 一花一世界(2 / 2)

恰巧殿外有个内侍回禀道,“陛下,鄯州司马王玄策有飞信送到。”

皇帝道,“拿进来。”

内侍进殿,皇帝对贵妃道,“你们两个去吧,朕和李太史令有正事了!”

李淳风乍一听,便觉着不对劲儿——怎么让贵妃出去却说“你们两个”,然后听着东边的柜门又一响,又一个贵妃从里面跑出来了!

两个贵妃!一模一样!手拉着手到内殿去了。

皇帝道,“方才两次考验全是朕事先做好的,不作数,我们不妨再来猜一次,这一次才见你的真本事。”

他举着内侍刚刚送来的飞信,“此信连朕也未打开看,我们便猜这个。”

李淳风抖擞精神,问道,“陛下要小臣猜什么?可是猜王司马是否完成了陛下使命?小臣不用猜,王司马一定做到了!”

“这个不必猜,朕也这样认为……我们不妨猜一猜,王玄策此次带着朕的八百护牧队前往西域,他们到底动没动手?”

李淳风道,“小臣已经不好意思再起什么卦了!不过,只从王司马的脾气、以及他上一次出使戒日国时的作派,小臣猜他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为何?”皇帝问。

“毕竟一个人能捞到两次同样的、可以露脸的机会并不多见,以王司马的脾气禀性怎么能放过呢?”

连李淳风都知道王玄策的性格有些“野”,上次去戒日国,他和蒋仁师只剩了两个光杆子,那也说动手都动手了。那么这一次连皇帝都兴师动众了,还能有什么例外?

皇帝点点头,“如果朕再换个问法——他们到底用不用动手——太史令你要如何猜呢?”

李淳风迟疑了,因为从动手的理由上看,似乎也不大必要。有碎叶城阿史那欲谷的力量在那里,王玄策的人不必动手也说得过去。

这么一想,李淳风难于取舍了,“陛下的不同问法,将小臣弄乱了。”

皇帝道,“朕问他们到底动没动手,是站在朕的位置看事,再问他们到底用不用动手,则是站到了王玄策的位置去看。既然有‘一花即是一世界’的说法,又岂能只以自己的眼光视事呢?”

李淳风由衷地说道,“陛下这番话虽然不似微臣这般、句句不离易理,但小臣不得不说,陛下才是化繁为简的高手!小臣今日最大的受益便是——欲要测得准,便须站到对方的位置去看啊!也难怪陛下战无不胜。”

皇帝道,“太史令前番的占卜可能都合易理,但你恰恰不知皇后对朕的情意——哪怕太史令只说了一点点于朕不利之处,朕都怕她作了心病啊!”

李淳风赧颜道,“小臣知错!看来皇后娘娘的确上心了,上次问卜之后,昨日娘娘与淑妃又召小臣问陛下的事,唉!小臣又有些胡言乱语了!”

皇帝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有时……也不可用,皇后再问卜于你,你若一下子答得南辕北辙,朕恐怕她在担心之外又会有疑心了!”

李淳风坚持道,“陛下,小臣依据易理、对娘娘所说的一些事情,朕下注意一些总没有坏处。”

皇帝不再说这件事,而是也去猜测王玄策此次在西域的行事方式。他说,这件事要看得准,须从几方面斟酌:

李淳风道,“请陛下赐教。”

“一要看看阿史那多贰的想法,别看阿史那多贰吹得多厉害,又是什么五千人马,又是五百里地,他这点家底在朕眼中算什么?他若真有底气,便不会拿个请封吕氏的由头,来试探朕的态度。那么有大名鼎鼎的王玄策前去要人,再加上碎叶城阿史那欲谷,朕猜他不敢为了一个吕氏用强。”

“二要看看王玄策,两次去西域有何不同。第一次出使戒日国他吃了个闷亏,出使任务已经不可能完成,那么他不回长安请示、擅自主张大打出手便是性格使然。而这一次我方力量占优势,再加上对方心虚,那么在能够平稳完成朕的使命时,他还愿意拿着朕极为看重的护牧队去冒险、惹事吗?”

“三要看一看阿史那欲谷肯不肯出力,这也要分两方面看。首先他对阿史那多贰注定不满——老子这么大的地盘才是个都督,你才五百里地就敢妄称可汗?长安没有话、老子不便妄动,但长安人都来了,你敢不听话试试!”

李淳风笑了,问道,“其次呢?”

“其次,阿史那欲谷也好面子,上次,天山牧三百护牧队在他地面上搅了个天翻地覆,到如今已经不可能从护牧队身上找补了,而今天又有八百护牧队观战,只要阿史那多贰敢乍刺,太史令你说,朕这个瑶池大都督会怎么做?”

李淳风暗想,我若是瑶池都督,只要休循部敢不老实,我也会拿十个劲儿出来狠削休循部!

“第四,休循部地方虽然不大,但若想找出几个稍有姿色的女子来,还不算难事吧?吕氏的那个姿容朕又不是没见到过,不及你这位侧室一半!”

他说,阿史那多贰倒是有可能、从吕氏身上得到了些新鲜,但他更多的、应该听信了吕氏的吹嘘,“贤名闻于黔州,礼仪显于掖庭……声动长安”。

吕氏也就是被休循部奇货可居了!如果长安稍稍一糊涂、允其所请,休循部是不是可以封瑶池都督的嘴了?

李淳风心悦诚服,不得不说,金微皇帝坐在长安、玩够了,便将远在西域的每一方想法都猜到了。

皇帝哼了一声道,“朕不但未允其所请,反而将王玄策和天山牧护牧队派过去要人,朕猜他不必瑶池都督动动身子,便将吕氏交出来了!”

李淳风往前凑了凑,“陛下,那我们还等什么呢?快看一看飞信吧,以解小臣心头之奇痒!”

见皇帝点了头,太史令迫不及待地上前,颤颤哆嗦地打开那支小小的纸卷儿,并且清晰地念出声道:

“臣王玄策,奉陛下命,与八百护牧队顺抵瑶池都督府,都督阿史那欲谷仅致一信,休循部立归吕氏,但与吕氏同逃牧子,数月前已遭休循部所戮。臣率护牧队押解吕氏,此刻已在西州……”

太史令禁不住赞道,“陛下真神人也!视之千里,而不失一毫!”

只是他仍有些不解,因为刚才他对王玄策的猜测出入很大,“陛下,王司马的性子因何这般中规中矩起来!”

王玄策去鄯州赴任前,时任兵部尚书的皇帝曾与他有过一次深谈,但此时皇帝不便对太史令深说,只是淡淡地说道,“性子未变,变的是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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