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直到此刻才真正的知悉这三条和议的具体内容。但和张寒秋的愤怒不同的是,林觉在听了这三条和议的条件之后的感觉却不像张寒秋那般觉得羞辱和愤怒。因为在林觉看到,这三条和议的条款虽然苛刻,但却并没有触及大周的底线。
要知道,大周面临的可是灭国的威胁。三十万精锐大败之后,要想和对手订立和议,大周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行。这种谈判是不对等的,是没有话语权的。而现在,整个和议的条款除了要了大额的赔款和岁币之外,便是那所谓的要自称侄儿国的羞辱了。但这自称侄儿虽然确实是一种羞辱,却是一种毫无意义的羞辱。倒像是辽人故意为之,故意打击大周上下的心气而附加的条件一般。和议真正核心的内容也不过是赔偿一大笔钱款。
赔款,这是不可避免的。以大周的国力,要说这么点赔款和岁币想要掏空整个大周还是说说而已。再怎么说,大周也经历过百年盛世。国家虽然财政亏空的严重,但民间还是颇为殷实的。所谓的民间不是指寻常百姓之家,而是大周的贵族士大夫和商贾阶层。这么多年升平下来,这些人都敛聚了大量的财富。这种时候,国家有难,郭旭必是会逼着他们拿银子。况且大周的每年财税收入也起码有七八千万两之巨,总体而言,这笔赔款大损国力,但却并不致命。
难怪郭旭会很快的同意和议的条款,拿钱能解决危机是最好的,对方也没有提出割地或者其他无法接受的动摇大周的根基的要求,这种和议在目前的情形下自然是郭旭绝对能接受的。
反过来想,这或许也是辽人所希望看到的。辽人如果如自己所想那样,只是为了分而治之,打散大周和女真的联盟的话,那么这个和议的条款如此简单,便显得在情理之中了。不过,林觉心里很想知道的是,既然和议对于大周的伤害并不大,那么又是如何激怒了郭旭,让他在这个时候杀了杨俊的。难道仅仅是因为愚蠢么?
“张大人勿要恼怒,恕我直言,和议的条款固然苛刻,但这是大周战败所必须要承担的后果。大周决策错误在先,若能以此协议得到真正的和平,那倒是万幸之事了。我怕的是,这协议不过是辽人的缓兵之计罢了。”林觉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林大人似乎话外有话?”张寒秋皱眉道。
林觉看着远处湖面上两只飞翔在水面上追逐的白色水鸟,沉声问道:“张大人,我得到消息,朝廷以兵败之责杀了杨俊么?这是怎么回事?”
张寒秋本已经有些平静的情绪瞬间又变得激动了起来。他握拳捶在亭子里的石桌上,高声道:“林大人,正是这件事才让我对朝廷彻底失望,所以毅然决定离开京城。简直让人匪夷所思,你能想象在这种艰难时刻,朝廷里还在互相的勾心斗角,还在借机剪除异己么?你能想象,身为皇帝,当着数百臣子的面亲自打杀朝中重臣的事情发生么?我大周怎么会变成
这样?我大周怎么有这样的人当皇帝?历代先皇泉下有知,怕是死不瞑目啊。这当真令人痛心之极。”
林觉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张寒秋咬着牙将当日大早朝的情形详细的叙述了一遍,当日张寒秋身为礼部侍郎也自然列席大早朝上。他亲眼目睹了郭旭的野兽般的行为,也亲耳听到了杨俊说的那些话。下朝之后,张寒秋越想越是觉得呆在朝廷里已然毫无必要,大周朝廷已然乌烟瘴气,那个大周皇上已经根本不值得自己去效忠和拥戴。于是他想了两天后终于做了决定,收拾了行李,带着家眷出京城逃往伏牛山中。甚至都没有辞官,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因为他明白,自己要是那么做的话甚至没法脱身。那样的朝廷已经不是他为之效力的朝廷了。
林觉几乎是半张着嘴听完了张寒秋的叙述,当听到郭旭以香炉当众砸的杨俊半死不活这一段时,不觉摇头大笑了起来。
“你还笑?林大人,你自己说你还是大周之臣的,我大周出了这样的荒唐事你还笑的出来么?和议赔款这样的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朝廷里的这些混乱。你知道皇上那么做了之后,整个朝廷上下现在是怎样的心情么?很多官员都心如死灰,他们无法想象我大周怎么会变成这样,皇上怎么会是这样的一个皇上?”
“这有什么好说的?张大人,一个杀父杀兄杀太后杀皇后的人,你还能指望他怎样?你到现在还不相信这件事么?还以为我林觉反出京城是甘心要谋逆造反么?你们这些人就是不肯相信真相,偏偏要亲眼所见才肯相信。这下你们明白了郭旭是怎样一个暴虐之人了吧。哈哈哈。我不是笑郭旭,我是笑你们罢了。”林觉笑声不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