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麟觉得今年人多,一个个又是大肚汉,一头猪不够吃,索性去买了一头牛准备宰杀。
牛是朝廷管制牲口,但他是听天监银将,过年杀一头牛不是事。
但为了避免被人说闲话,他还是去买了一头老牛,反正老牛肉好好炖也能炖烂。
结果老黄牛被牵来后看到屠刀一下子流泪了。
泪水吧嗒吧嗒往下落。
举着刀的马明一下子把刀放下了:“唉,这牛给人耕作一辈子,到头来却要杀了吃肉,不行,这刀我使不下去。舒宇,你来,你心狠手辣。”
舒宇是使刀好手,屠刀在他手里如风中纸风车般飞转,阳光照在刀尖上,点点寒光如雪花般闪烁。
他跟老牛对视一眼,将屠刀一下子拍断了:“我才不干这种丧尽天良的活计,谁爱干谁干吧!”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这头老牛被留下了。
王七麟在年三十的寒风中瑟瑟发抖。
黑豆倒是没有嘴馋,他见众人不杀牛了,立马甩动小短腿化作风火轮,很快的去把锁柱给叫来了。
锁柱小心翼翼的问:“七爷,听说这里要人放牛?”
王七麟将老牛的缰绳递给他,叹气道:“以后你乐意放牛的话,那就放这头牛吧。”
黑豆眉开眼笑:“柱子你快点接下,以后你放牛我放猪,这叫啥?”
“天造地设的一对?”胖五一给出了一个评价。
锁柱吃惊的看向他。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王七麟去拍了拍黑豆的肩膀道:“人家江湖豪客是神雕侠侣,你们俩呢?猪牛侠侣?”
黑豆不管他们,反正他找到了可以一起放猪的好伙伴。
锁柱以前生活贫苦,最大的愿望就是家里能有一头牛,有了这头牛,意味着他爷爷下地种田不必那么辛苦。
他很向往放牛的生活,得到老黄牛放牛权后,立马爬上牛背让它载着自己走了一圈。
徐大将他的书给挂在了牛角上,锁柱一看自己能放牛还能读书,简直是欢乐无边。
可是这也不能不吃肉。
还好武氏顺便来送礼,给他们送的牛肉、羊肉、猪肉、鸡鸭肉和鱼肉俱全。
王七麟一看这下子好了,年夜饭有着落了。
武景湛亲自带队来送礼,王七麟请他去客厅落座喝茶,他喝茶之前先叹了口气。
王七麟大为诧异,问道:“景爷又有什么烦心事?”
武景湛苦笑道:“今天是除夕,一年里头的好日子,我是真不想拿一些糟心事来糟践七爷你的心情。”
王七麟摆手道:“就咱们的关系,还用得着说这些?到底什么事?”
武景湛说道:“还是北境前线那些档子事。”
“北境边界四十城,如今有三十五城沦陷,还有五座城池撑起了防北第三线。”
“这五座城池是五个关城,分别叫做巨岩关、龙庆关、铁盔关、龙华关、居中关。”
王七麟道:“我知道这五座关城,这是太祖皇帝北征时候发动民夫、调集江南富户北上而建起的五座关隘,位置险要,互为犄角,塞外余孽不是一直久攻不下吗?”
武景湛凝重的说道:“不错,塞外余孽久攻不下,因为这五座关隘驻扎重兵且有战阵和城防机关守卫,易守难攻。”
“塞外余孽不清楚关隘兵防部署,更不清楚城防机关位置,所以他们每次攻城事倍功半,屡屡受挫,可一旦他们清楚了兵防部署、城防详情,那这五座关隘可就危险了。”
“之前黄泉监得到一条密信,五城之中有高官被塞外余孽策反,有心想带城防图投奔外头……”
剩下的信息他不必再说,王七麟已经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门口的谢蛤蟆立马问道:“无量天尊,消息是怎么得到的?有没有考据一下,是否是塞外鞑子所为?”
王七麟下意识说道:“鞑子一心想得到城防图,他们既然策反了五城高官,必然是第一时间去得图,怎么会去——啊,我知道了,这是阳谋!”
谢蛤蟆点头道:“若鞑子传出的消息,那正是阳谋。”
五城城防图乃是绝密信息,能知道这份信息的肯定是五城城防最顶层的高官。
朝廷既然拔擢这些人去戍守边疆,自然是深信他们对朝廷、对皇帝的忠诚。
同时边疆不比他处,这里容不得尸位素餐的蠢货,能成为城防高层的都是猛将,是塞外最为忌惮的对手。
所以这消息不一定是真的,有可能只是塞外放出的疑兵之计。
现在新汉朝的朝廷遇上了难题:
若是处理五城高官,那高官们难免心寒,一个处理不好,恐怕有兵变危机。
若是不处理这些高官,那问题更大了,一旦消息是真实的怎么办?难道真眼睁睁看着有人带着防北第三线的城防图投奔塞外?
面对两人的注视,武景湛苦笑一声:“具体消息是谁拿来的,我也不甚清楚,但家父认为军中行事、万分小心,这种事应当要谨慎对待。”
“宁可信其有啊。”
最后这句是他的感慨,显然也是当今朝廷分析此事的一个观点。
他问王七麟:“七爷,你认为这消息的真实性有几何?”
王七麟倚在椅背上闭目思考,然后说道:“不管消息是否真实,当今对咱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查找这个要带着城防图逃北的叛徒。”
“只要找到这个人,事情就好解决了!”
武景湛摇头道:“可是这个人很不好找。”
他又对王七麟苦笑一声:“不过家父倒是在上原府找到了一个人,我此次来七爷你府上,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七爷,你要有点麻烦了。”
王七麟奇怪的问道:“我有什么麻烦?”
武景湛说道:“家父在上原府抓到一个塞外来人,此人名为憨二,被人举报说他是前朝余孽,家父抓了他后发现他还真是。”
王七麟一听这个名字倒吸一口凉气:“卧槽!憨二?然后他说他与我有关系?”
武景湛无奈的说道:“他倒是没有这么说,可是这个人曾经在咱平阳府被抓过,典狱中有他的身份信息记录,而这份记录中有关于七爷你的信息!”
王七麟想起来了。
去年冬天黄君子一行人都被武氏给抓到过,还是他去把人给捞了出来。
这让他忍不住拍额头。
娘的,当初的处理还是草率了。
武景湛在盯着他看。
这个关头,朝廷上下、地方衙门内外都对前朝余孽信息非常敏感。
王七麟解释道:“我确实认识这家伙,而且还跟他算是朋友,可问题是这家伙是傻的,他脑袋瓜子不太好,他怎么会成为前朝余孽?是不是被人给利用了?”
武景湛道:“这倒是有可能,七爷,不如你跟我走一趟,他现在就在咱平阳府典狱中——家父抓到他后查明了他身份信息就把他送过来了。”
这算是对王七麟的保护了。
平阳府内终究是武氏地盘,把人送来更好处理。
这是很重要的事,王七麟点了徐大和谢蛤蟆,火速跟随武景湛去了平阳府典狱处。
武景湛很给他面子了,没有让他进牢狱,而是带他在典狱衙门等候。
很快有人将憨二给提了上来,王七麟打眼一看,还真是他认识的那个呆瓜憨二。
他顿时叹了口气。
自己惹上麻烦了。
憨二昂头挺胸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他用眼神斜睨王七麟一眼,吐了口唾沫:“狗官,要杀要剐你随便来,老子若是喊一声疼……”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改口:“那是情理之中的事,但老子绝不会冲你们服软!”
说到这里他还沉吟一句:“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谓之大丈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