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司擎眼中带着嘲讽,“三岁之前的事儿我不记得,但是之后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大哥咳嗽两声你们赶紧带他去看大夫,我发高烧,你们理都不理会,还叫我滚一边别烦人。从5岁开始,捡牛粪、割猪草、洗衣、做饭,全都是我的活。后来大哥可以去上学,我偷偷摸摸学个字,你们都要扇我……还有我豁出命才弄到的工作,你们一开始想干啥?想让大哥顶替我!可惜人家不要!你们就让我把工资全都交出来……”
村上人都窃窃私语。
本来农村孩子干点活也没啥,但是这也太过了点,尤其是一家有几个兄弟的,就算有点儿偏心,也不会偏成这样,这哪是养了个娃啊,这真是养了个奴隶!
唐老太太真是丢尽了脸。
但她怎么可能认输?
“不管咋说,要不是俺们,你早就没命了!”唐老太太继续嚎哭,“先前是以为你死了,俺们也就只能吃个哑巴亏。现在你没死,要想断绝关系,你得还俺们的救命之恩!不说多,你出三千块钱,以后咱们就彻底没关系!”
薄司擎真是笑了。
他经常身处险境,但那往往只需要用拳头说话,而现在,面对这刻意撒泼打滚强词夺理的老太太,他哑然失笑。
真以为这种感情牌对他有用?
道德绑架对他有用?
才怪。
下河树村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没有意义,他根本不会为了维持在这里的邻里关系,而对这位唐老太太忍气吞声。
骂他忘恩负义也好,骂他不孝也罢,他都懒得管。
林知青想要回城,他会送她回城,两个孩子的责任他也会承担下来,带孩子们去城市生活,远离唐家这群疯狗。
所以,唐老太太妄图用舆论压他低头,那可真是做梦。
“真是不要脸!当初唐家说唐建清不是亲生的,要断绝关系,把林知青娘仨赶出去的时候,可没想过是不是一家人!这会儿唐建清回来了,又开始攀扯关系,你们真是一点儿脸都不要了!”
过来看云画的知青吴爱旗忽然跳出来,指着唐老太太的鼻子骂。
吴爱旗性格本就泼辣,上次姚佳佳被耿家打骂,也是她站出来出头。
“再给你们三千块才断绝关系?真当自己是谁!一点儿脸都不要了。”吴爱旗冷笑,“还救命之恩养育之恩,唐建清给你们家的钱财,够救十个养十个娃了!还有脸叫人家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树要脸人要皮,你们就是没脸没皮!”
“你算哪根葱,滚开,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唐建国在一边上吼道。
吴爱旗挺直腰杆,“我就说了咋地,你都欺负到咱知青头上了,还叫你在这儿撒野?大家伙都听听,这家人的脸皮真是比城墙都厚,死不要脸!”
唐老太太被气得差点儿晕厥。
吴爱旗又喊道:“你们唐家的都不出来管管?就叫她这么丢唐家的人?”
村上唐家是大姓,都是一个族谱上的,有好多还是没出五服的关系。
农村很讲谱系的,没出五服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儿都是要帮衬的。
虽然这会儿唐老太太很丢人,但他们也不能不帮自家人。
“建清,你就跟你爹娘认个错,爹娘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咋能说不认就不认了?”有人开始说公道话了。
薄司擎已经懒得再跟他们多言。
“刚才什么话我都已经说清楚了,各位也少在我面前摆什么大道理。爹娘是怎么养我到这么大的,我比谁都清楚。我死了之后,爹娘是怎么对我……媳妇孩子的,你们所有人也都看得清楚,我更清楚。”
说起我媳妇三个字,薄司擎还是有些别扭,不过吧,别扭着别扭着,也就顺了。
薄司擎目光极其淡漠,“断绝关系文书都写了,该付的赡养费我媳妇也都替我付了,我跟唐家早就没有任何关系。另外,这回出事,我也找到我亲生父母家了,他们当年不是故意丢下我,是因为出了事儿,我被人贩子给带走了,阴差阳错,被唐家捡到。以后,再别叫我唐建清,我叫,薄司擎!”
外面看热闹的人哄闹不止。
而屋内躺在床上的云画,整个人瞪大了眼睛,眼泪唰唰地流。
薄司擎!
他说了。
他居然说出口了。
纵然此前她已经能够认定他就是薄司擎,而不是唐建清,可她还是没有勇气问他,现在,他竟然亲自说出口!
云画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有多激动。
当然,激动归激动,她更在意的是他为什么不记得她。
院子里。
无论是唐家人还是村子上的人,大概都没想到薄司擎竟然会这么刚,完全没有一点儿妥协的意思。
人们不由得议论纷纷。
村民们当然认同薄司擎说的话,唐家老两口就是把养唐建清当成养了一只牲口,可再咋说,也是老两口救了唐建清,还给他一口饭吃,养他这么大,这恩情必须得报的呀。
当然,唐家老两口是很过分,可唐建清这也太绝情了点。
不少人可怜唐建清,但也不支持唐建清,觉得唐建清今天这态度太绝情了,真没一点儿人情味。
“我媳妇还病着,就不留各位喝茶,都请回吧。”
薄司擎直接要把人赶走。
可哪里能赶得走。
看热闹的不过是从院子里退到了院子外,而唐家老太太还有唐建国白秀梅,可是跟狗皮膏药一样就赖在院子里,死活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