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堂”是向家老爷子向安的居所,自从过了六十大寿之后,这老头儿就深居简出,一般的事务,都交由儿子向琮去打理。
向安严格来说,与向太后是同辈,当初在族中只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厮,如今能身居要位,靠的一是胆气二是眼光。
荣华堂的院子里有座池子,引山泉之水凿地而成,池中养了百十尾鱼,向安坐在池中亭上,时不时扔点饵出去,看得那些鱼们摇头摆尾争食不休,他就觉得有趣。
就在这时,匆匆的脚步声打破了荣华堂的平静,也惊散了鱼群。
向安有些不悦地抬起眼,看着急忙走来的儿子:“每临大事,需有静气,你这模样,成何体统!”
向琮顿时放缓了脚步,踱了过来,先是慢悠悠向着老子行了一礼,然后轻轻咳了一声,缓缓说道:“今日聚会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向家瞧不起周氏父子,没有派人去参会,不过并不意味着向家不关注会上发生的事情。
“那对莽夫军汉父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向安扔了一把浸过酒的小米进水池中,又将鱼们诱了过来。
“说是要制定章程另选行首。”
“哈哈,当真是蠢,就这点手段……看来他们在这利国监任上是呆不了多久……”
比起别的冶主,向安的消息更为灵通,知道的事情也更多。
比如说周家父子此次来到利国监,其实是在当今官家面前立下了军令状的,周家那小儿说了,要在两年之内,让利国监的生铁产量翻上一翻,更重要的是,要让钢产量翻上两倍!
当今官家赵佶有志于边事,无论是征夏还是伐辽,打起都意味着大量的钢铁消耗。若利国监的生铁产量加一倍,钢产量翻两番,对于赵佶准备战争的计划能提供巨大帮助。
正是因此,周铨得到了赵佶有所保留的支持,还有童贯的全力支持,赵佶甚至允许赵佶在徐州烧制水泥,一来补京师窑场之不足,二来也可以赚些钱扩大利国监的钢铁产能。
向家当然不会和官家正面作对,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向家就一定要配合周家父子。向家有向家的利益,若是官家的旨意侵犯到向家的利益,说不得也要争上一争了。
“且看这对幸进父子能蹦几日吧。”向安懒懒地笑了一下:“给石孔目再送些钱去。”
“石孔目被周知事下令责罪,先是打了一顿板子,如今再枷在衙门之前示众。”
向安听得这个消息,撩了一下眉:“哟,果然是莽汉,只知用力,不知用巧……你有没有派人去通知徐太守?”
“已经送信去了,只是不知这位徐太守,究竟会不会出手。”
“他当然要出手!”向安毫不犹豫地道。
如今徐州太守正是姓徐,讳处仁,自诩刚直之士,大观年间与童贯有冲突,对童贯擅起边事很是不屑,对幸进之辈更是痛恨。
最重要的是,向家这些年,可没有少往徐氏族人那里使铜钱。
哪怕徐处仁自己不想动周家父子,自然也会有得了钱的人,打着他的旗号来寻周家父子麻烦。
“我们只需闭门不出,便可见其自败,待周家父子走后,这利国监终究还是我们说了算……”
听到父亲解说这内中的缘由,向琮松了口:“这么说来,赵家还真是蠢了,竟然会与周家莽汉武夫合作。”
“赵家,哪个赵家?”向安此时却皱了皱眉。
“赵胜的主家,赵家的三老爷赵明诚亲自来了,如今正在与周家那位衙内把酒言欢呢。”
听得赵明诚来拜访周铨,向安顿时坐不住了,他猛然起身,焦急地道:“此事怎么不早说,你这竖子,耽误了大事,你如何吃得起!”
向琮讶然道:“大人何出此言,赵家不过是一个破落户罢了,便是与周家父子勾结在一起,又有何能为?”
“你懂个屁!”
向安咆哮了一句,早就没有最初的悠闲了。
他很清楚,无论是知州徐处仁,还是别的什么人物,对周家父子来说都是外来的压力,他们完全可以硬顶。
真正麻烦的事情,还是没有人手可用。周家父子毕竟是外人,即使是猛龙过江,却也比不得地头蛇们人手熟悉。哪怕他们拔了石孔目这颗钉子,也不能将底下的差役们全都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