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这么给本官办事的啊?!”
何飞树吐沫星子四溅,随着吐沫飞出的还有一本本硬皮文案,整张刺史案都被他掀了个翻,何飞树瘦猴似的窄脸憋得紫红,气的鼻涕都出来了一行,衣冠不整。
郑昌喜那张胖脸还是那副喜庆模样,大嘴咧的两分,只是一双胖手却显得有些无处安放,先是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再把拍在身上的一本文案拿下来,语气也很无奈:“大人,我也没办法啊...谁知道这些贱民这些日子抽了什么疯,天天都这么不安分...”
“不安分?!”何飞树好像被戳中了痛点,声音尖锐的几乎变了调,“这是不安分的事啊?!这就是造反!谋逆!叛乱!全赵国上下哪个大城一天能死八百二十七个人?啊!哪个!你给我指出来?!一场边境之乱都不过如此了吧?你让本官怎么跟上面那群狗日的御史们交代!说啊!!”
郑昌喜听了倒是两眼一亮:“大人,死的不过是些贱民!虽然数量多了点,但随便买点奴隶回来就能充上数,只要表面数目没过百不就行了!”
他只有在出这种馊点子的时候特别来劲。
何飞树一愣,紫红的脸色几乎憋黑,声音扭曲成了娘们似的拐调:“欺瞒御史?你可知御史台行监事,权等圣上?如果只是死几百个人本官也不过降级调走,可要是欺瞒圣上,那可就是死路一条啊!你这是盼着我死吗?!”
何飞树没什么本事,现在能混到这么个三品刺史也全仗着自己有个好岳父,但至少他二十年前也是靠着科举上位,做过进士的。
虽然那些早年苦读的知识早在这二十多年来忘得差不多,可关于律法方面却是越发精通,毕竟自己贪了这么多,哪条线能踏,哪条不能是必须要清楚的。
也正因如此,现在听到自己请的这位师爷说出这话才会气得鼻子都歪了。
这不是活活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么?!
郑昌喜也是没办法,虽然这死得几百个人不是自己杀的,可是不管怎么样自己跟着的这位大爷都是在朝命官,一天内城里突然死了这么多人那至少要担上一个监管不力的名头,怎么说也得掉个一两级,没准还会发配到哪个边境去。
现在中原多国林立,赵国位于几国之间,边境压力之大自然不用多说,现在虽然地方荒凉了点,生活也苦了些,但至少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想着会不会有人突然来一发冲天箭,什么千军万马来相见之类的。
至少就何飞树自己来说,他的小日子过得还是很不错的。
可这种生活却要因为突然死得几百个贱民被打破,这可让他有点无法接受了。
“遭千杀的贱民!好死不死,偏偏聚在一块死!害的本官还要丢乌纱帽...”
何飞树一边恨恨的骂着,一边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地上用来当摆设的几个文案也不顾,只是几步过去雪白的纸页上就多了几个黑色的脚印。
突然,何飞树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平日里郑昌喜这个专送大钱的胖子可没有过这么犹豫的表情,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内情?
何飞树自认还算聪明,在察言观色的功夫上也有那么一手,此时看到郑昌喜脸上的矛盾表情,心里不由起了疑。
想着想着,原本急躁的表情渐渐平缓了下来,踱步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从被掀翻的文案后拿起一个座垫,放在跪坐在大厅正中的郑昌喜面前,稳稳的坐了下来。
与之前那个怒极而躁的样子判若两人,好像刚刚都是装出来似的,语气略微沉重。
“昌喜啊...”何飞树身子微微前倾,语气也放缓了很多,“你跟我,有四年了吧?”
郑昌喜还是那副犹豫的表情,也有可能是矛盾,一双胖手团在身前,也不知道想着什么:“是啊,大人,有四年了,您刚来的时候就是我跟着您。”
郑昌喜略微顿了顿,等到自己表情到位,继续忽悠道:“你看,这次的事铁定是瞒不住的,毕竟咱们下面的那些个铁笔史官跟咱们不在一个官制里,基本也管不住他,估摸着这边的情况三五天就能报到皇上那......到时候,我这乌纱帽也就差不多该摘下来了......”
郑昌喜听到何飞树这略带哀伤的话语,心里虽不知是怎么想的,但至少脸上的表情非常配合,一张胖脸皱得紧紧的,可能是严肃,也可能是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