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证据才能让一位帝国金融大亨相信远东政府有能力维持长治久安?”罗兰问安东尼。
“一个政府有没有前途,只要看当权者公布的政策就够了,政策脚踏实地,这个政府就是有前途的,反之,政府颁布的全是些不切实际甚至激化社会矛盾的政策,那就肯定离垮台不远啦”安东尼耸肩摊手。
“在你看来,远东独立以来执行的政策是好还是坏?”罗兰的眼神很认真。
“大体而言好坏掺半。”安东尼把玩着酒杯说,“最开始你们颁布的政策都很明智,比如废除异端罪名,打压培罗教会并推行辛德拉信仰作为国教,比如强调国家政权高于教权,坚决不给教会征税的权力,还有……咳咳,虽然我曾在这个问题上栽了大跟头,可还是要承认——废除什一税也是个好主意!帝国最大的错误就是让教会得到征税权,教会有了税收就有了独立于国家的财政,有了财政就能建立起独立于国家的教务机构乃至护教武装,这样的教会还怎么可能屈居于政权之下?”
“所以驯服教会的关键在于不给它征税权,将教会的经费牢牢掌握在国家手中,就连收授的信徒捐赠也要记录在册并且照章纳税,否则就以受贿和偷税的名义惩办当事的圣职者。”罗兰顺着安东尼的思路推演下去,笑着举起杯,“人生有两件事不可避免,那就是死亡和纳税。”
“呃……有道理,看来您对国家财税体系的重要性有着比我更深刻的认识。”安东尼眼中闪出错愕的神色,似乎没想到一个出身于远东边陲、没有接受过正规教育的年轻人对财税问题竟有如此精辟的见解,令他不由大感失敬。
“好的政策已经说了不少,接下来谈谈你认为有哪些政策是不好的,这对我们的政府更有借鉴意义。”
“当着一位王子的面指责他的国家正在犯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好在我并不缺乏讲真话的勇气。”安东尼自命风趣地说了句俏皮话,脸色旋即变得严肃,“如果仅就政策本身来看,远东当局推行的扩军备战、发展工商业、加强交通建设和实行义务教育都有很好的出发点,谁能说扩军备战不对?特别是在当前的局势下,谁又能说发展工商业修建公路铁路不对,这对国民都是很有好处的事,但是具体执行的时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些政策都要花钱,而且要花大把的钱,问题是你们的政府有相应的财政收入吗?财政收入无法覆盖预算支出,赤字部分要如何弥补?”安东尼放下酒杯,越说越激动,禁不住爆出粗口,“最不可饶恕的是那个什么狗屁义务教育政策!我的神呐,制定这条政策的人一定比我们的查理皇帝和穆勒首相更憎恨寇拉斯政权,否则他为什么要用这种近乎自杀的方式伤害自己的政府!”
“国家的崛起有赖于知识分子的崛起,一个遍地文盲的国度很难产生有价值的发明创造,为了提升国民素质,推行义务教育有什么不对吗?”罗兰心平气和的辩解道。
“瞧你说的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简直像个整天梦想嫁给白马王子却不懂现实世界有多残酷的大小姐!”安东尼激动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要问我推行义务教育对不对,我当然要说对,否则岂不是显得我这个人很自私,很不道德?问题是道德上正确的事未必具备可行性,远东那么大,有那么多隐藏在深山老林中的乡村,你要如何普及义务教育?最起码你得建公立小学吧?一千所不够,两千所不够,三千所小学恐怕也覆盖不过来,再加上聘请乡村教师,你有没有算过这是一笔多么恐怖的投入,把这些钱花在更能看到成效的领域不好吗?比如多造几艘飞艇,多造几门大炮,最起码能告诉帝国当局你们远东人不好惹,用这些钱来修建学校推广义务教育……呵呵,也是好事啊,对帝国当局而言是好事,如果我是帝国元帅,我就等你们把学校建起来再东征,消灭你们的政权同时接收你们辛辛苦苦建设的成果,不用为此花费一个铜板。”
罗兰对安东尼的嘲弄付之一笑,没有多做解释,以局外人的口吻说:“如果真出现那样的局面,对帝国和你的家族而言的确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