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道雄听了方原一番话,是真个愣在了当场,脸色变化阴晴不定。
他是个潜心修剑的,耗费心血这么多年,对剑道本来就有一种敏感。
在不知道后面的路该如何走时,自己一头雾水,苦思不解,但听到了真正对于剑道的阐述之时,却十分敏锐的发现了究竟哪个方向才是正确的,那种拔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让他甚至感觉有些虚幻。
心里更是难以接受的是,自己当初诚心求剑,在柳先生洞府前跪了三天,他未传自己真实剑道,反倒是眼前这个自己本意是与人家为难的,顺口便将自己多年以来的困扰给解了?
这使得他心里生出了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半晌之后,才抹去了一头的冷汗,看了方原一眼,只见他神色平静,毫无半点波澜,莫名其妙的,心里便忽然明白了方原的用意!
剑者心诚!
“多谢前辈指点剑道,我……”
他忽然间单膝下跪,向着方原拜了一拜。
本想说些什么感激的话,但话至喉边,居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传道之恩,或轻于一言,或重于泰山!
他大可以嘴上不服气,只是心里暗暗中揣摩,方原也不会借此要胁他什么。
但只要他承认了这大恩存在,便有种不知该如何去还的沉重感……
“别谢我了!”
方原头也不回,只是平静的道:“他日你若剑道有成,再遇到了向你求剑的,你爱教便教,不爱教便不教,但千万……莫要用假剑道去误人子弟了,那样太没有良心了……”
“是!”
厉道雄汗落如雨,恭敬的倒了一杯酒,放在了方原案前。
然后他便起身,收了剑,转身便向着凉亭外走去。
迎着亭外流云如丝,他只觉一时气苦,一时感激,居然眼泪都流了下来。
求道之难,难以上清天!
方原见到了厉道雄离开的背影,心里也是有些沉重。
想到了此人诚心求剑,却最终被人误导,险些走上了歪路,何其可怜?
但想想如今的自己,又或是当年来天来城求法的太华真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太华真人当年求得了伪丹法,深受其害,郁郁而终,坐化山林。
而自己如今再次来求法,谁知道命运又将如何呢?
想到了这里,便已有些意兴索然,横回了竹竿,在三道棋盘上分别敲了一敲。
然后道:“还有必要再继续么?”
随着他这一敲,那三位棋手便一个个有些虚弱也似,瘫倒在地,对方以一敌三,而且在人家与人斗剑之时,自己都没能得到机会翻盘,这棋还不认输,哪还有脸在呢?
而随着三位棋手无语的起身向方原行礼,凉亭里的气氛就有些诡异了。
凉亭内的修行之人,皆是神情无比的诧异又古怪,看着方原的身影,便犹如看个怪胎。
不是说好了天道筑基都只知修行,不假外物吗?
怎么眼前这位天道筑基剑道如此高明,棋也下的这么溜?
看他年龄也不大啊,哪有时间花这么多心血在这两样玩意儿上面?
霜儿小姐明显已经有些不痛快了,手里转着酒杯,小脸上没有半点的笑,犹如寒霜也似。
目光从方原身上转了回来,倒是瞪了那个三个棋手一眼。
很明显,她如今自觉丢了脸面,不光是恨方原,便连这三位棋手,以及刚才那位连声招呼也不跟她打便离开了的麻衣剑客厉道雄都恨上了!
而她的态度,自然也影响了凉亭内的人,没有半个敢在此时作声。
“啪啪……”
而在这一片死寂里,居然有人鼓起了掌来。
然后凉亭内的诸人便都看向了金寒雪这个传说中冷若冰雪一般的道痴,脸上却有着难以形容的喜色,那看着方原的眼神,简直就像是放着光一般,口中道:“我知道了,七叔祖说你比我强,该让我向你好好学学,我刚才还不知道该学什么,但现在……你确实比我强!”
她明显有些口拙,再加上心间欢喜,说话倒有些语无伦次。
但她看着方原,那接近了崇拜一般的表情,还是被众人都看在了眼里。
这个道痴,那平时不是都传说她心高到了天上,终日冰雪一般的生人勿近么?
此时居然也会有这等发自内心的欢喜之态?
一时凉亭内的诸人,倒都是一副微微失神的模样,被她那一笑的惊艳给镇住了。
“我要回去了!”
而方原则是心里低叹了一声,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道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