旂旗飘扬着的陈郢好似施了巫术,什么都压抑着,旂旗一去,从陈兼陈不可到斗食门阍,全都大大松了口气,陈县终于变回了陈县,不再是郢都,虽然宫甲、舟师仍在。
“禀县公,临淄来的剑士再过几日便至陈,”陈壁报道。
“可。”陈兼点点头。为了赢取民意,陈敖必须在众目睽睽下被杀死。
“告奸之人已寻得多日,敢问县公,是否……”陈壁再说第二件事,此前彭宗一直反对,现在彭宗走了,后来又担心大王干涉,现在大王又走了。
“使其至郢都左尹府相告。”这是大事,涉及到整个朝国人之政,比杀誉士重要多了。“时日就定在郢都启外朝之时。”陈兼补充道。“届时可非我陈县一家相告……,哈哈哈哈”
这个大半个月,颖水、蔡水、淮水,宋地、鲁地的县尹邑公都通过气了,很多事情都达成了共识:掌握杀人权的誉士肯定是要废除,不废除也要限制,不然誉士杀县公怎么办?杀县吏也不行;朝国人之政务则要半废半不废,即郢都外朝仍需开启,但县邑外朝不开;重文教之政也需制约,庶民不能懂太多,懂太多不好管束;崇鬼神同样如此,县邑的权力必须集中在县尹手中,巫觋只能依附于县尹,不得独立出去与县尹县府作对。
对君王而言,五蠹是有害的,对县公而言,五蠹也大多有害。学者以理相抗,言者以智相抗,誉士以武相抗,宗族以私相抗,唯有工商之民于县有利,毕竟,县公不完全承当兵事,敌军犯境,国君自会发兵救援。
前四者都要打压,不然权力必失,而这四者的支持者就是新政,就是大王。弑君是不可能的,弑君必被反杀,但以郢都外朝反对新政是可能的,只要各县至郢都外朝的国人全都反对。
陈郢县府内一片笑声,而咸阳王宫,气氛则有些凝重。
祖太后醒来之后病情一日好过一日,只是好得很慢,仍不能下床不能久言,芈玹回宫后祖太后才大好,前日太后忽然说想吃鹿肉,秦王政当即丢下公务,亲至猎场猎鹿。
大王纯孝,群臣万民皆赞,可桓齮这些武将心里全在叫苦。伐楚准备了数月之久,四十万大军劳师役民、破军罢马,齐魏两国好不容易答应连横,谁想祖太后一病,大王便不想伐楚了。撤军的王命已经抵达军中,各军都在撤退。
不伐楚那就伐赵,大王又说寡人刚与赵国会盟歃血,伐赵恐天怒之,天怒便会降灾于秦,尤其是降灾于王宫,万不可。说来说去,还是祖太后寝疾未愈闹的。祖太后这一病,秦国都要改成吃素了。
“寡人闻之,荆王准誉士杀人而不死,可有此事?”曲台宫里,赵政问向卫缭。出生鬼谷的卫缭从楚国而来,赵政常常将他当作楚国通。
“然也。”卫缭点头。誉士杀人不死不但在楚国造成影响,也很快传至天下。一片骂声。
“寡人常闻,荆王,贤王也。然,杀人不死,国无法纪,君无仁心,民多怨言,荆国弱也。”秦王政说着自己的判断,似乎是在为自己不伐楚找心理上的借口。
卫缭闻言并不出声,久久沉默,忍不住的赵政不得问道:“当不是如此?”
“请恕臣直言无罪。”卫缭立起,郑重揖告道。
“恕你无罪。”赵政衣袖微拂,打算听一听卫缭的高见。
“臣闻昔年赵武灵王欲伐中山国,使李疵观之。李疵返赵后进言道:‘可伐也。大王弗伐,恐将落后于天下他国。’
武灵王问:‘为何?’
李疵言:‘中山之君,所倾盖与车而朝穷闾隘巷之士(把车盖放在车里去拜访住在穷街窄巷的读书人),七十家。故当速伐,晚之中山亡于他国之手,大王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