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
一万韩卒两个时辰不到就消耗在这道宽不过十里的长城之下。领军主将腾契看到中军没有下令停止攻城,只得咬牙再次派出两万韩卒再做一次猛攻。韩军将领们也发现城上楚军的防守似乎没有想象的严密,不少韩卒从容登上城头,但可能是因为登城人数太少,冲上去的韩卒毫无声息。
韩将如此认为,李信和他身边的都尉白林却因此看穿了楚军城防的奥秘。以陈郢的经验,只有两种办法能对付这种防御:其一是湮城,也就是在城墙外造一座等高、或者更高的土山,土山日日往城墙推进,合拢之日就是城破之时,陈郢王城就是这样攻破的,但造土山破费时日,没有一两个月根本无法破城;
另外一种就是蚁附,但与蚁附又有差别。蚁附就是韩军现在这种攻伐,可这样上去多少人都会掉在城墙另一面摔死,有效的做法是只蚁附进攻某一段、某几段城墙,而后以人代土,靠士卒的尸体垒成尸山,原理与土湮完全一样。
以大王的时日限制,眼下唯有以人代土,用尸山湮城才能在短时间内击破楚军的长城。明白此点的李信正要向杨端和进言,要他命令韩军停止全面攻城,只攻某几段时,韩军阵列里爆发出一阵呐喊,从新郑急急运来的三十多辆临车推出阵列,推向了长城。
“将军,此无用也!”四十多万大军仓促行来,攻城器具奇重无比,只有最先出洛阳的十五万人和韩军携带了一些工程器具,特别是三十五辆大型临车最为惹眼。杨端和看到韩军推出临车,满意的点点头,李信却知道这些临车毫无用处。
“为何无用?”杨端和抚着胡子,对李信爱理不理。
“陈郢攻城时亦用临车,然……”李信郑重相告。他还未说完,就听城头一声军令,顿时有无数临车矢射出。这些临车矢尾端皆栓有丝绳,一串‘得得得得……’箭入木头的声响后,箭矢深深的射在临车外板上,城头上的楚军开始死力的转动轱辘。丝绳拉紧,临车频频摇晃,车上车下一片惊叫,眼看临车就要倒了,车上的韩卒不顾三、四丈的高度闭着眼睛往下跳,地上的韩卒则紧急避让,生怕被临车砸死。
‘轰——!’草屑尘土从草地上震起,一辆接一辆的临床猛然倒地,城下瞬间一片狼藉。受此打击,登梯的韩卒云梯也不要了,拼命后逃。见此情景,城上楚卒手舞足蹈,高呼万岁。
“果真如此。”杨端和张口结舌一直没说话,等最后一部临车轰然倒地,他才说了一句,然后看着李信问道:“李有何良策?”
“请将军令韩军只攻三、五处,以尸湮城。”李信说道。
“哦。”杨端和眼睛一亮。这确实是好办法,大军走的急,并未多少攻城器具。
“十五万韩军若死十万,可湮此城。”李信精确的做了一个预估,这是经验。
“善。”杨端和回头就喊来军吏,“告之腾将军,只攻五处即可。今日之内,务必拔下,不然,定斩不饶!”
“将军?”秦军军吏乘着戎车趾高气扬的奔来,传达完军令虚揖一记又转了回去。一干韩将目眦尽裂,等着主将腾契要听他的办法。
“将军,秦军此举乃欲以我军士卒填城,不可也!”胡子花白的老将张安大声道,战场上的事情他见得多了,以尸湮城并非没有先例。
“将军,我等与秦人拼了!”将军之外,两名裨将已然拔剑,就要与秦人相搏。
“放肆!”腾契目之,用尽全身力气炸喝。“我等若反,大王若何?韩国若何?韩民若何?”
腾契连续三问,包括张安在内,诸将泄气垂头。若能反抗秦人,大王就不会对秦王俯首称臣;若能反抗秦人,十五万韩军就不会倾国而来;
“传我军令,攻城只攻五处,不得有误!”腾契镇住诸将后随即下令。中断的建鼓声再次敲响,又一次出击的韩军不再沿长墙全面铺开,而是聚拢只攻向五处。
“李信必在军中。”敖山之上站着楚军诸将,一看到韩军变阵,聚拢只攻五处,军司马彭宗便叹了一句,形势比预想的要糟糕。
“在又如何?”陈师之将陈卜蔑笑,守城的正是陈师。攻城陈师不敢说第一,可守城陈师自认强过楚国任何军队。“此城并非陈郢王城,便是陈郢王城,也能守到运完最后一粒粟米。”
“待到天黑,敌军的尸首便会垒平城墙。”王卒之将养虺绷着脸说了一句,他和陈卜一样曾守在陈郢,对秦军攻城的套路非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