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秦国以外,三晋很快派出使节至临淄打探游说。赵国来的是上卿司空马以及春平侯府宰葛得,魏国是信陵君魏间忧,韩国来的则是老熟人:韩非。
熊荆记得韩非是被李斯还是被谁害了,再次看到他谒见,竟然莫名其妙感到有些亲切。韩非再怎么说也是在为韩国奔波,最后还因韩国送命。他是诸子百家最后一子,他的主张并不完全是他个人的冥想,而是一种必然。没有韩非,也有李非,或者刘非。
“韩卿此来所为何事?”韩非趋步进来的样子风尘仆仆,熊荆话罢又道:“坐。饮茶。”
楚军击败齐军,楚国似要超过秦国成为天下第一强国,熊荆威名再度传遍列国。这样的一位君王对自己客气,韩非的结巴又犯了,“谢…谢…大王。”
一年不见,韩非又老了许多。他急急喝了一口茶,这才朗声道:“大王败齐人、拔临淄,却准允齐人变法,此非南辕北辙乎?秦人欲一天下而伐赵,大王何不趁此良机吞灭齐国,以强楚国?楚国不过四十余万户,甲士不及三十万,若能吞齐,他日何惧强秦?”
“韩子是秦人的说客?”熊荆对他亲切感瞬间消失。田建统治下齐人一战即溃,楚国统治下的齐人就越能战越勇?至于说用法家之术统治齐国,面对变法阻力小的秦国,商鞅变法还分成两期,第一期用了六年时间;燕国伐齐,用了五年时间也没有拔下即墨和莒城。
五、六年之后,得不到支援的赵国很可能已经完蛋,即便不完蛋,也没剩几口气。楚军决不能拖在这里,越快撤军越好。韩非嘴笨,但以他的聪慧,怎么会看不出这一点?
“臣只为大王着想。”面向熊荆射来的目光,韩非深揖。“大王拔下临淄、掳获齐王,不得寸土而返国,不智也。齐人或念大王之恩德,然当今之世争于气力,大王布德何用?臣窃闻大王已拜儒者为太傅,日学周礼,此迂也。”
“呵呵。”不知为何,熊荆轻笑。他转而道:“韩子以为韩国何以存?”
韩非本想说服熊荆就此吞并齐国,没想到熊荆反而说起了韩国。一想起韩国,他纵横家的气势便消散下去,道:“臣不知也。韩国羸弱,存亡只在旦夕之间。”
“韩国之存,只在楚赵齐魏四国合而抗秦,四国胜则韩国存,四国败则韩国亦亡。此或在十数年之间。”熊荆反游说起了韩非。“韩子以为秦国不灭韩国否?”
“秦国欲一天下,必灭韩国。”对韩国的命运,韩非心里当然很清楚,可他也有诸多无奈。“然则,臣受寡君之托,聊以卒岁而已。”
“不佞若是韩王,此时当未雨绸缪。”熊荆道。
“敢请大王相告。”韩非立即追问。
“以韩子所见,秦国何时当亡?”熊荆没有直接相告,而是问了一个很玄的问题:秦国何时灭亡。韩非一怔,好一会才明白熊荆的意思。“臣以为秦亡以前,列国早亡也。”
“尚如列国虽失其国而未全失其人,若何?”熊荆问道。
韩非又怔了好一会儿:“以秦之制,或可复国。然鄙邑宗庙社稷皆在新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