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淋淋的一幕烙刻在扶苏心里,也映射在亚里士多德四世脑海里。直到退出王宫苑囿,他脑海里依然是半身是血,抱着人头蹒跚而去的扶苏。
“楚尼与秦尼的战争为什么这么残酷?”他问向自己的学生毋忌,希望知道一些答案。
“也许……”毋忌说不清其中的原委,他只能猜测:“也许是他们太亲近了吧。我听说两国的联姻持续了四百年之久,直到今天这位楚尼王才没有迎娶秦尼公主。”
“四百年?!”亚里士多德四世错愕。
“是的。”毋忌道。“四百年里,每一位秦尼王的身上,都流着楚尼公主的血;同样的,每一位楚尼王身上,都流着秦尼公主的血,唯有现在这位楚尼王除外。
明天要被车裂的那位丞相,就是秦尼公主和上一位楚尼王所生。秦尼王现在要斩断这种关系,他要抹去这个国家一切和楚尼有关的痕迹,他还要将楚尼从这片土地上抹去。”
说到这里毋忌面容泛起一丝痛苦,他问道:“老师,为什么一定要帮助秦尼灭亡楚尼,应该灭亡的是秦尼啊。我们、我们做的事情和柏拉图……”
毋忌对秦国本来就很厌恶,今天这一幕让他对赵政也开始厌恶。在他看来,即便实行僭主政治的叙拉古,也不及秦国残暴的十分之一。柏拉图当年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曾经三赴叙拉古,现在他与老师身处秦国、帮助秦国,他想不清这是为什么。
亚里士多德四世知道毋忌会问出这个问题,他很自豪他问出这样的问题。‘我爱我师,我更爱真理。’这是希腊文明的骄傲,毋忌没有辜负他所受的希腊教育。
“楚尼必须灭亡!”他看着毋忌点头,很肯定的道。
“为什么?”毋忌仍不明白,他想起来那一次劫杀。“楚尼王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他……”
“我知道。”亚里士多德四世的回答让人吃惊。“我知道楚尼王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他是伟大而高贵的王,他像少女厌恶猪圈一样厌恶这种卑劣的行径,又怎么会卑鄙的拦截索格底亚那商队?正是因为这样,楚尼才必须灭亡。”
亚里士多德四世说完,没有等毋忌再问就说出自己的简略的答案:“这片土地在已知世界之外,既然楚尼不能希腊化,那就必须毁灭楚尼。”
“毋忌,告诉我什么叫做正义?”亚里士多德四世说完结论才说原委,为了让毋忌理解,他开始提问,从哲学问题开始。
正义是希腊哲学一个永恒的话题,不同的哲学家总会给出不同的答案,毋忌毫不犹豫的称述亚里士多德有关正义的观点:“正义就是公正,合乎法律的行为就是正义。”
“那么说杀人是不正义的。”亚里士多德四世微笑,如此问道。
“我想……”毋忌迟疑了一下,道:“我想如果杀人是为了制止杀人,那么杀人就是正义的。”
毋忌的话没有漏洞,亚里士多德四世再问:“那么,如果齐尼和楚尼为了保护自己的公民交战,那么谁是正义的?还是他们都不是正义的,或者都是正义的?”
“我不知道。”按照之前的逻辑,毋忌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也许正义之中也掺杂着不正义,两国的战争并不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公民,他们还有别的什么非正义的目的。”
“我们知道秦尼王的话就是法律,如果合乎法律的行为就是正义的,那么扶苏王子杀死那名妃子也是正义的?”亚里士多德四世再道。这次他不再让毋忌回答,而是自问自答:“我知道你会说这是秦尼王一个人的法律,不是所有人约定的法律,但这些都是人为制定的法律。
在人为法律之上,还有自然法则。许多按照法律看来是正义的事情,从自然的观点来看不过是一种邪恶。”说到这里亚里士多德四世停顿,他再道:“好。现在告诉我,什么是正义?”
人与人之间为了和谐生存,于是彼此进行了约定,这就是毋忌说的法律,也是约定正义,但在约定正义之外,还有自然正义。毋忌回忆着希腊哲学中有关自然正义的文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