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学舍并不是培养士子的地方,而是大司马府军政部教育司下面的一个分部,是楚国预备役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弓箭手从小学开始选拨,剑盾手、夷矛手同样从小学开始养成,学舍先生全是预备役军官,全民皆兵时他们可以直接率领自己的学生上阵杀敌。
两条路前者是速成,能迅速融入现有的军事体系;后者则要花二、三十年等小学生成为军队主力,等原先的将率、司马、军吏老死,才能更新换代,旧郢现在走的是这条路。
考入军校的雍齿很快忘了宋国,担任沛师军司马后更是如此。复宋是感情上的,掌握沛县实权则是实质上的。而且两者必然矛盾,复国必要剥夺国内县邑豪强的实权,如果不剥夺实权,那和现在本质上又有什么差别?
熊荆入帐,赵魏将率司马全都揖礼,楚军将率司马击打左胸,动作整齐划一。熊荆回礼,司马庄无地和赵军司马狐婴、齐国军师牟种对视了一眼,道:“齐人行惑敌之计,又送财货美人于秦人,秦人今夜无备。”
“秦人将率士卒皆好酒。”狐婴接着道,他不被赵国君臣所喜,大将军司马尚信任他,以他为自己的腹心。“据闻临淄王廷内多有波斯枣酒,秦人今夜必当淫酒。”
“呵呵……”郢师之将邓遂闻言笑起,碍于牟种就站在眼前,他不好明言嘲笑齐人。
按照牟种在纪郢正寝所商议的计划,齐国要让秦军攻入临淄城内,通过两军的胶着从而拖住秦军。没想到多智的齐人使出诈术,又是请降又是送美人财货,妄图以这种办法滞留秦军。他是看不起这种办法的,秦军一旦察觉己方意图,以王翦的谨慎必会迅速撤军。
邓遂浅笑,素来看齐人不顺眼的东野固则毫不留情批评:“齐人行此计,若斥候知我在临淄之北,定连夜远遁。”
“此实为弊邑无奈之举。”牟种作为作战计划的提出者和参与者,不得不站出来说话。“临淄城内妇孺甚多,若不行惑敌之计,彼等必死也。”
“此战关乎齐国存亡天下安危,岂能存妇人之仁?”东野固斥道。他还想说什么时,熊荆重重咳嗽了一记,幕府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齐王必有齐王的考量,事已至此,多说何益?”熊荆道,他随即环视诸将,说起了正事:“秦人惧我也!惧我者又以王翦为甚。去岁牛首水一战,楚赵联军大破秦人,王翦假死连夜弃营而走。彼时秦人三十万,楚赵联军仅十五万。
今日秦人为灭齐而分兵,王翦麾下不过五十余万,楚赵魏齐联军四十七万。我军若至,王翦必走。我军唯有一夜赶至临淄,迫秦人与我相诀。此战以后,秦人仅余二十万精卒,余者皆老弱,实乃不堪一击。如此齐国可存,赵国可复,魏国可安,我楚国亦可休养生息……”
没有任何抱怨,熊荆只是告诉诸将此战的意义。此战的意义与去年攻入关中,生虏或杀死秦王赵政的意义相同。这五十五万秦军如果被全歼,秦国便完蛋了。
这也是秦国施行间接战略上的一个致命弱点,灭齐对秦国而言是一次分兵;对关东四国而言却是最近数十年一次最大规模的兵力集结,等同于合纵。同时因为形势所迫,赵魏齐三国再无私心。任何人再有私心不抓住这次机会,错过了真要万劫不复。
熊荆点明此战的意义,在场的将率闻言振奋。他稍稍停顿再道:“黄昏后全军拔营,以幕府所定之计顺序南行。秦人斥候见之则斩,秦卒阻之则破。不论何事,此战有我无敌!”
“臣敬受命!”楚军又一次击胸行礼,他们还齐声重复熊荆最后那句话:“不论何事,此战有我无敌!”
“臣敬受命!”赵魏联军的将率接着揖礼,他们同样重复熊荆最后那句话,齐喝道:“不论何事,此战有我无敌!”
只是,诸人齐喝时,狐婴充满怀疑的目光忍不住扫向牟种,牟种敏锐的觉察到了他的目光,随之迎视。短暂的对视中,狐婴很快收回了目光,牟种在他收回目光后暗自叹息了一记。他在心里默默的祷告,祈求正朝那帮自作聪明的大夫能够彻底愚蠢一会,不要再玩什么智计把戏,如果这一次秦军跑了,齐国就真要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