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府众人因为熊荆一句‘此芈女公子’久久惊讶,他们不清楚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就不能称芈玹为夫人了?芈玹条件反射式的对诸将肃拜回礼,脑子里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前一刻男人还表示只宠爱她一人,现在什么也不认了,还要人喊她‘芈女公子’。她极力镇静,然后逃也似的出了幕府。
正午阳光明媚,不执勤的士卒只穿着一件薄泽睡在阳光下,同在阳光下的芈玹却觉得浑身冰冷。她极力不去想刚才幕府里的事情,可那句话像吸血水蛭一样钻在她脑海里,越钻越深。
也许,男人是因为对自己不满意,还在生刚才的气?也许,齐国是大国,齐国公主本要嫁给男人做王后。当着齐人的面,男人只能称自己为女公子?也许,为了追击秦人,楚军要与齐赵魏三军相合,所以男人不得不妥协,就像两个月前一样……
“见过玹夫人。”一个路过的旅率见芈玹若有所失站在道边,远远的行礼。他不知道以前玹夫人的称呼让芈玹无比安慰,现在则让她无地自容。六礼不备谓之‘奔’,奔便是通奸,以秦律,男女通奸一经发现官府必要抓捕论罪。恍惚间觉得自己成了罪人,芈玹六神无主踉踉跄跄,走往自己也不知道的方向。
称芈玹为女公子而不是玹夫人,自然是熊荆深思熟虑的结果。他并未想到称呼的转变对热恋中的女人是当头一棒。除了芈太后、华阳太后、赵姬、灵袂那样的女子,几百年因袭下,各国女子早已成了温室花朵,她们因受宠而尊贵,因失宠而低贱。他要芈玹保持一个不依附男人能够自立的身份,对芈玹而言无疑是天塌了下来。
芈玹出帐他看到了,可他相信她很快能适应过来,很快能明白自己的用心。没想到等他回到寝帐,才发现芈玹人不在帐中。
“禀告大王,有人看见玹、玹……”内官结舌。谁都知道大王甚爱芈女公子,以前也默许大家称芈女公子为玹夫人,不知今日为何忽然改了称呼。
“玹儿!她在何处?”内官结舌说不出话,熊荆暴躁中一脚踢飞眼前的几案。拔营的军令已经下达,协调好的联军马上要追击秦人,他的女人这时候竟然不见了。
“大王,芈女公子出幕府后未回寝帐。”长姜赶忙挥手让内官退下。“请大王稍待,女公子定将自返幕府。”
“自返?”熊荆苦笑。马上拔营,幕府都不存在了,说什么自返。
“芈女公子身着我军军服,混杂于士卒之中臣等寻觅不便。”庄去疾无奈禀道。包括八个近卫卒,还有近卫骑兵全在满大营找芈玹。可惜整个营帐都是赤衣,各师旅又在拔营,两千多人找了小半个时辰都没有找到。
“何时了?”帐中计时的沙漏因为拔营搬走,熊荆不知道现在是何时。
“将入小迁也。”身后右史提醒道。这是离营的时辰,果然,他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鼓声,紧接着是郢师军官的口令。包括齐军在内,联军将抛弃钜甲,快步追击秦人。
“请大王先行,臣必将芈女公子带回。”庄去疾揖告。
“大王怎可为……”右史也忍不住进谏,他觉得大王实在太爱芈女公子了。
“敬告大王,时辰已至。”军司马庄无地快步进来。“郢师各师将行也。”
“命各师先行!”熊荆不再着急,反而坐了下来。“反正今日也不及秦人。”
“大王?”庄无地是刚刚知道芈玹不见的,他见熊荆不走,劝道:“大王乃一国之君,亲率大军逐击秦人,若是将卒知大王为一女子而不行,笑也。”
“不过延误两三个时辰,下春时寡人自当返营。”熊荆不但坐下,还躺了下来。
以讯报,秦军正午在八十里外休息,今天行军很可能超过三舍。联军士卒上午全在睡觉,小迁出发,追到黄昏能追八十里,还差四十里,这四十里只能明天再追。秦军没有营帐辎重,身上仅带有五日口粮,有口粮他们也只能吃生食——秦军本来是从白云山以北这条路来的,按照大军行军的惯例,走过的地方不再经过第二次。
为什么不能经过第二次?因为大军行军常常就地补给,第一次经过能买到、能抢到粮秣干柴,第二次经过因为已经洗劫了一遍,必然一无所获。所以大军在后方补给不利的情况下要像蝗虫一样不断移动,吃光抢光一个地方要迅速移到另一个地方,一旦停下就会断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