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说吧。”
在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夏尔原本平静的心情,骤然升腾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
天哪!我是在和导师谈话啊!新中国又有谁能得到这份殊荣?
然而,激动也只持续了片刻。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他,也只是一个坐在自己面前的一个人而已,尽管比常人多了许多睿智,但是他终究还只是个人,尽管值得尊敬,但是夏尔觉得自己仍旧能够平常视之。
他暗自吞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马克思博士。
“博士,我之前看过您的许多著作,比如《德意志意识形态》、《神圣家族》还有《**宣言》等等,还有您在《莱茵报》上面所发表的一些政治评论,”夏尔小心地漏过了资本论,因为那是1867年后才会出版的东西,“我不得不承认,您有着超越常人的智慧,理应取得比现在更加多的名气。”
博士微微动容,他倒是没想到,面前这个穿着精致、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年轻人,居然会有功夫来看自己那些作品(此时可没有后来那么出名),“谢谢您的夸奖,我会把这当作一种鼓励的。不过,我想您特意跑过来拜访,不会只是为了说一句恭维话吧?”
看样子他还是没有放松对自己的戒备啊,夏尔心里叹了口气,然后不再保留什么,他专注地看着马克思博士。“您的主要政治和经济学观点,恐怕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我也没有多大资格评论您在学术上面的成就,但是,我认为在其他方面。您有一个观点十分值得商榷。”
“您是指什么呢?”听到了夏尔的话之后,博士果然大感兴趣。
“您在之前发表的《**宣言》当中,曾经提出过‘全世界无产阶级联合起来,’,一同去砸碎旧世界,为人类创造更好的未来。这听上去固然不错,但是就我看来。这是极其不可能发生的。”夏尔认真地挑剔着用词,因而说得十分慢,“虽然。毫无疑问,从他们的阶级属性来看,他们确实应该站在一起。”
“您想说什么?”博士皱了皱眉头。
“我想说的是,对于全世界的工人们来说。虽然他们都同时受到了资产阶级的剥削。但是他们并不会认同彼此。这是因为,除了阶级之外,人们还有国家和民族认同。”仿佛是打开了话匣一般,夏尔继续说了下去,“有的时候,在国家和民族认同的感召下,他们甚至还会互相憎恨。”
博士有些好奇地看着夏尔,等着他说下去。
“我打个比方吧。有这样两个国家,a国因为工业发展比较早、科技领先。所以国民率先过上了较为富裕的生活,而b国在落后了很久——比如说一个世纪吧——之后才奋起直追;因为b国更加落后的关系,所以工人的待遇必定低于a国,为了追逐更高的利润,a国的资本家们就将自己的工厂转移到了b国。于是a国的工人们收入必定会大大降低,甚至出现大批的失业……这个时候a国的工人们,不会觉得这是一个相对合理的进程,他们不仅会憎恨a国的资本家,还会憎恨b国的国民,因为在他们看来,正是b国国民抢走了自己的工作……”夏尔说出了自己的结论,“所以,a国和b国的工人们不仅不会联合起来,一起图谋推翻两国的资产阶级统治,而且它们在情绪上互相对立的。”
博士默然听着夏尔的叙述,一边冷静地思索着。这种互相讨论,终于让他渐渐打消了互相的提防。
“您说得有道理。”最后他微微点了点头,“在生产力不均衡的情况下,确实出现这种反常现象。但是,从长时间的尺度来看,最终a国和b国的生产力水平会大致持平,然后两个国家的工人们将共同面对资产阶级同样程度的剥削,这就能够成为他们联合起来的理由了。”
“也能成为他们互相战争的理由。”夏尔马上回答。“在国家和种族认同的催动下,无产阶级会高高兴兴地被武装起来,然后互相厮杀。英国的和法国的,德国的和俄国的,任何一国和另一国的。世界的资源和市场毕竟是有限的,为了争夺这些有限的东西,各个民族将会倾尽全力开始厮杀,直到分出个胜负高低为止。”
所以发生了世界大战。
“您这是什么意思?”博士明显对夏尔的话有些不满,他不悦地扫了夏尔一眼,“这种论断是毫无根据的,充满了臆测,您是将人们当成毫无智识的群氓了吗?这是可笑的。”
但是,夏尔对他的这种视线毫无所动,他已经不再管自己对面的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