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小画室当中,穿着白色裙子的金发少女,脸上密布着开朗至极的笑容。←刹那间,这明丽的笑容和清脆的笑声,好像让这间陋室突然光亮了不少。
如果事不关己,就连萝拉也会暗暗为之心折吧。
然而,此时的萝拉,心里却只剩下了恼怒和惊恐。
虽然外表并没有多少改变,但是萝拉突然发觉,这位少女此刻再也没有了惯常的温和和矜持,整个人都变得凌厉狂躁了起来,她毫无顾忌地大笑着,好像要借此来发泄自己心中积蓄已久的怨气似的。
这是她认识这位少女数年来,所从未见到过的表情。
这还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孩子吗?
糟了糕!该怎么办?
萝拉脑子急速地转动着,因为感冒,她只感觉脑袋里面好像变成了一团粘稠的浆糊,除了疼痛什么也感觉不到。
但是,就算如此,也不能示弱。
“您……您真是太天真了!”她大喊了一声,想要借此来压倒对方的气势。“简直可笑!”
正如她希望的那样,听到了她的呵斥之后,芙兰渐渐停下了笑声,重新冷淡地看着萝拉。
“您以为,事情如果败露了,您的哥哥就会抛下一切跟您逃跑?哼!这是多么天真啊!”萝拉冷笑了起来,然后勉强自己坐了起来,倚靠在背后的墙壁上,以便增强自己的气势,“难道您看不出来吗?在您的哥哥的心目中,究竟是什么最重要?是您?还是他的权势。他的事业?您有把握吗?还是不敢去想?别傻了,像您哥哥那种人。怎么会把您、把兄妹之情放在第一位?他这种人,难道您还看不出来吗?说什么……说什么带您去美洲?笑话!”
说着说着。她只感觉喉咙一阵干涩,于是稍微停了下来,吞咽了一口口水。“我告诉您吧,像我父亲、像您哥哥的那种人,在自己受到了威胁的时候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如果真的碰上了这种事,他们所做的决定只会有一个!那就是……他会跟您划清界限,然后将您一把推开,让您自生自灭!所以。我奉劝您最好打消这种愚蠢荒谬的想法吧,老老实实保守秘密,等机会来到的时候……”
还没有说完,她的话就被打断了。
芙兰阴沉着脸,冷冷地盯着萝拉。这视线所包含的不祥气息,让意志坚定的萝拉,都有些不寒而栗。
“一直就在说什么‘像他那种人’‘像他那种人’的……您别装得自己好像很了解我哥哥一样好吗?凭您也配说他?住口!世界上只有我才最了解他!”她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好像对萝拉的态度很不满似的,“没错。如果一切都败露之后,他一定会很生气,会责罚我,但是……但是……他是不会抛下我的。绝不会抛下我的!因为他珍视我,爱护我,因为我们之间的感情。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深厚!在我面临生命风险的时候,他一定会保护我。然后带着我逃离的!天真犯傻的是您!”
她的脸上微微泛出红晕,满是激动的神采。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迷醉。这与其说是在相信,毋宁说是在笃信或者迷信着什么。
看到她这幅样子,萝拉再也无话可说了,倒不是她理屈词穷,而是她知道,和狂信徒是没有什么好说的。
微微喘息了一会儿之后,芙兰脸上的红潮渐渐褪去,重新恢复了平静。
“就算您说得对,那又怎么样?我的哥哥迫于您父亲的压力真的将我抛开了,那时……我就给您陪葬吧,反正……一直这样活着,比死了都还要难受!”
完了,真的完了。萝拉突然感觉眼前一黑。
芙兰这一番疯狂的表白,犹如最凶狠的一击,让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她的眼里只剩下了那一个愿望,其他的一切——家族的名誉,已经享受到的荣华富贵,甚至连自己的生命都已经不放在心上,这是何等的疯狂啊?
和这种已经不顾一切的疯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而我,则蠢到了把自己亲手送到了这个疯子手里,还自以为自己可以将这个小可怜给攥在手里……到底疯的是她还是我?
难以言喻的悔恨和懊恼,让萝拉只感觉胃部有些酸液在翻腾,一种想要呕吐的**让她几乎难以自持。
她只感觉自己的手在颤动,那只拿着匕首捅死了哥哥的手,现在又已经蠢蠢欲动,想要掐到对方那细长白皙的脖子上。
但是,很快,残存的理智阻止住了这种不顾一切的冲动。
不,不行……姑且不说现在病中的自己还有没有能力杀死她,就算现在能够杀死她,那也是自取灭亡。
得想想别的办法。
再和她对抗显然已经是十分不理智的想法了,必须想个别的主意来。
“好吧,好吧,我们别吵了。”她放低了声音,想要安抚住对方,“我们之间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难道还应该在无谓的争执当中磨损互相之间的牢固友谊吗?这些事情,我们好好商量吧……”
“我不想和您吵,只是在说一个不容更改的事情而已。”她的软话芙兰却毫不领情,态度依旧强硬,仿佛和平日里变了个人似的,“您必须在半年之内协助我达成心愿,决不允许拖延一天,而且没有再商量的余地!现在,您马上给我一个答复,同意,还是不同意?”
苦涩的汁水从胃部返流到嘴中,萝拉只感觉酸涩至极。但是,她只能强行咽了下去。
先答应下来,然后再去想办法,至少现在还有半年——总比马上就面临绝境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