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源确定她已经睡着了,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即便是在睡梦中,赵婉的手臂也很自然的揽住他的脖子。
张嬷嬷守在马车边上,帮着铁心源安置好赵婉,就钻了进去,放下帘子,隔绝了铁心源的目光。
毫无睡意的铁心源重新来到大河边上,心情却从平静随着咆哮的大河一起变得澎湃起来。
婉儿说的半点没错,这个世界如今就赤条条的展现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为何就不能全身心的投入进去享受一次?
以前的那个人既是自己导师,也是自己的守护神,如今,却变成了自己的牵累。
佛家要抛弃臭皮囊,道家要斩三尸,这些东西听起来实在是过于缥缈,不论是抛弃,还是斩尸,都是在虚空中斩却一刀罢了。
只有自己才需要真正的挥出一刀,斩掉过往。
人的记忆是有限的,不能总被那些早就不存在的东西占据,既然活在这个现实的大宋世界里,就该活的像一个人,而不应该是一缕幽魂。
“从今天起,我姓铁名心源!再见了,老云,你已经死掉了,已经被宝爷弄死在戈壁滩上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一定会为你复仇,可是啊,宝爷那个家伙直到现在连胚胎都不是。
我都找不到一个可以帮你报仇的法子。
所以啊,就算了吧。
你其实死的不冤枉,如果按照刑律来衡量的话,你早就该被枪毙八十回的。
你不是早就做好突然死掉的准备了吗?得偿所愿没什么好遗憾的。
我现在过的不错,你梦想的东西如今都在慢慢的实现,甚至……比你梦想的要好一千倍,要辉煌一万倍。
小的时候你差点被黄河淹死,现在我就把你埋在黄河边上,算是对得起你了。”
黄河上的月亮变得越发明亮了,只是浑浊的河水倒映不出月光,浑浊的浪涛只能迸射出暗金色的光芒。
铁心源又坐了一会,然后就找来一柄铁锹,在河岸边上找了一块向阳坡地,开始费力的挖掘。
黄河边上的土地松软,大部分都是河沙,只是中间夹杂着无数的鹅卵石。
铁锹碰在鹅卵石上,不时地闪现出火花,叮叮当当的声音动听至极。
坑挖好了,铁心源才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往里面埋些什么,身上的外袍是赵婉做的,内衣是母亲亲手缝制的,鞋子也是赵婉亲自做的,从里到外好像没有一件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坑挖好了,铁心源却没了兴致。
没法子,只好痛快的往大坑里尿了一泡尿,然后再用铁锹将大坑埋上。
孟元直就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楚,铁心源和赵婉你侬我侬的时候,他自然不适合留在附近,当他发现铁心源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还在对着面前的大河嘀嘀咕咕,他就有些不安。
见铁心源好像在挖坟坑,挖好之后却什么都没有埋,只是撒了一泡尿,这让他觉得铁心源的行为更加的不正常了。
坟坑埋好了,铁心源又开始东张西望,这应该是在寻找墓碑一类的东西。
孟元直脚下稍微一用力,一块车厢上的堵板就无声无息的飞到铁心源的旁边。
铁心源终于看到了木板,大喜过望,抱着木板就栽在那个坟墓跟前。
还从怀里掏出刀子,用力的在木板上刻好字之后,又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大堆的话,才转身离去。
可能是心情的缘故,孟元直竟然觉得铁心源离去的时候多了几分洒脱,少了几分牵绊。
眼看着铁心源钻进了马车,孟元直这才从阴影里走出来,来到那个不大的坟堆跟前。
“云墓?”
“云墓是谁?还是说这是一个姓云的人的坟墓?”
孟元直嘀咕了一句转身就走了,他知道这座坟墓里面除了一泡尿之外,什么都没有。
天亮的时候,铁心源从睡梦中醒来,天色才微微的发亮,钻出马车就看见已经开始忙碌的孟元直。
“老孟,加把劲,我们争取今日全部渡过黄河北上。”铁心源远远地朝孟元直打了一个招呼。
孟元直笑道:“累赘昨日里都去了河对岸,今天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来渡河,应该可以渡完。”
说这话他手里的鞭子就抽在一个打着哈欠的纤夫背上,纤夫痛的嚎叫一声,赶紧拖着长长的纤绳向自己的位置跑。
“鞭打他做什么,给他们一块干粮要比鞭打的效果好的太多。”
铁心源吐掉嘴里的漱口水,黄河水的泥腥味很重,害得他干呕了一声。
“早饭早就吃过了,老子还特意给他们加了肉干,工钱也不少他们的,如果再偷懒,那就是成心和老子过不去,不抽他做什么?”
铁心源笑道:“你是行军大总管,自然是你说了算,我去看看婉婉她们起来了没有,乘着早晨这些纤夫和船夫们的力气足,能把浮桥拉的稳当一些,让她们早点过河。”
孟元直一直在等待铁心源把目光落在那座坟墓上,却一直没有等到,铁心源好像已经忘记了他昨夜干的事情。
急匆匆的去找赵婉她们。
孟元直疑惑的摇摇头,他总是想不明白铁心源昨晚到底埋葬了些什么东西。
不过,有一点他非常的肯定,那座坟墓里应该不仅仅是一泡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