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太湖之畔顾渚山下茶话会上的论调,很快就随着太平军中刊发的小册子和简明告贴,而迅速流传遍了太平东征军内外和已经占据下来下的地方。
“这就是新朝的气象和胸怀啊。。”
听到如此消息之后,正寓居在苏州境内的名士兼大儒黄璞,也在对着一路追随自己而来的生徒和子弟叹息道。
“我原本还想以一己之见规劝于上,好少些无端杀戮和地方的抵牾呢,可是这位大都督显见是早有成算和心意,断然不会轻易为外物所动了。。”
“而那些臣僚和幕属们都未曾出声,也是早已经明白和认同了相应的道理,乃至对此习以为常了吧。反倒是让我辈枉做了这么一番功夫和心思了。。”
“既然大都督说的没错,那当然错的是我们这些多少怀有私心或是立场尚有偏差之人了。。正所谓是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好了的道理。”
“那接下来我等该怎么办。。”
又有一名满脸忧色的士子低声道。
“且尽人事吧。。那些昔日的亲缘和故旧,能够规劝的还是规劝一声,”
黄璞摇摇头道。
“至于愿意听取与否,又是否心怀侥幸两端?都由他们去好了。。或说还有人甘心为他们舍去自家在新朝里的身位和前程么。”
“无论你觉得太平军那些人如何粗鄙,至少他们有些话说的没错。若不暨此清除掉这些在地方上盘根错节的顽疾故旧,那又拿来更多的名位和前程余地呢”
“就算你是乡土的出身、衣冠家门的子弟,难道就甘心做个备受人擎制和事事束手的治事吏或是亲民官么。。这既是发自人之常情也是革故鼎新气象的应有之义。。”
事实上,他产生这种想法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了。要知道,黄璞祖上也算是衣冠南渡的望姓。当初在福州侯官老家治学时,更是为过境的贼首黄巢所指名礼遇和敬重;
虽然最终他坚持不受征辟和招揽带着家人避居山中不出,但为贼所重的事迹也在事后给他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正好随后上任的福州观察使郑镒,想要拿他这个颇具人望闽中大儒,做个杀鸡儆猴的榜样;所以只好背井离乡跑到相对太平一些的浙东来游馆,结果还是没有能够逃过兵火。
实在是见过了太多的人间惨剧,以及旋起旋灭的不自量力或是目光短浅之辈之后,他也厌倦了这个让人朝不保夕更无心读书传学的世道;
退而只求能够有个能够保全一方的枭雄也好。原本他还是寄希望于曾经统一福建观察五州的府州团练使陈岩;但是随后陈岩的迅速兵败溃决又让人不由得大失所望。
随后又有这些攻略江东的太平贼,给他带来了许多不一样的感观和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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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东的杭州天目山下,
走在回程的道路上,王敦儿用力撕咬着嘴里甜津津又硬邦邦的甘薯干,终于相信了这些太平贼不会吃人,。也根本不喜欢吃人的说法了。
毕竟,若是能够天天拿着这甜得让人满身心愉悦的吃食,当作零嘴儿的军伍,又何须去害人食肉呢。相比之下,就算是那些官军和胥吏也不见得会过得更好。
要知道就算是庄上的员外和管事老爷们,也不过是在年节当晚才让人熬上那么一锅半盆的胶牙饧,郑重其事的三牲一起作为祭祖的供奉之物;
然后只有参加祠堂祭祀的家中骨肉至亲,才有资格分享一二。至于那些奴婢和下人,就只能在帮手的时候偷偷舔一口用过的器具,来作为同类间的炫耀之资。
至于他这辈子所知道的甜味,还是在夏日拨出芦根来吃的时候,才能在清脆泛生的汁水里,找到那么一丝丝的甘甜味。治事让他略有些遗憾的是;虽然他临时下定决心投贼,对方却没有接受的意思。
甚至连回庄的路都不用他来带,因为早早就有人绘制好了简易的路线图,并且标出了相应的注意事项和关键之处;更让他羡慕和眼热的,这些太平贼的行头和装具都很不错,因此仅仅用了半天多的时间,就重新见到了远处庄子的石垒围子。
而打破庄子的过程也是出乎意料的快又简单。有剩下来那几名土团兵的打头,正在庄子门外抽打那些站枷之人的庄丁们根本不敢阻拦和多说什么,就被同样打扮的太平贼一拥而上给拿下和制服了。
留在庄子外观望的王墩儿甚至嘴里的第二块薯干都没吃完,外围发生一切差不多就结束了;只剩下被团团包围起来的庄主大宅院;而庄子里的大多数人家甚至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王墩儿也注意到了一件事情,这些太平贼在破庄之后是真的既不抄掠也不放火,更没有像是土团兵一样回来就要去找女人。他们就这么把守住出入口和居高临下的要点,就这么开始清理和甄别起滞留在街道上的人等了。
随后的庄主马员外和管事老爷们,还不明里就的以为是土团兵们发生了反乱和骚变。亲自站在墙头上声嘶力竭的想要拿增加犒赏和庄子里的其他人家作为许诺,安抚和劝说他们“各安其守”“勠力共赴”“别无滋扰”。
然而,在见到那位威风凛凛的马小郎君,在墙头上声色俱厉的咒骂和威胁,他们这些“忘恩负义”“不堪驯顺”的贱狗,然后被一箭射翻下墙头之后,王墩儿更是接的莫名的快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