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粗放而不乏凶悍的李罕之却是瞪眼打断道:
“都衙所言甚是,我辈兴师前来,岂不就是奉老令公(诸葛爽)之命,支应新朝在关内的局面,兼以探明彼此虚实么。。”
另一名军将连忙缓颊道:
“正因如此,我辈更当是审言慎行了。”
李罕之这才脸色稍宽道:
按照他到来之前的节帅诸葛爽亲自面授机宜:至少眼下的黄王若能够掌握得住局面的话,那大齐新朝这面旗帜和名号还是不能丢的;而一贯有着许多利害关系和利益往来的太平贼,也不能轻易的得罪和无端冒犯。
但若是这两方都因此实力大损而虚有其表的话,那也不妨相机而动以搅动局势;乃至居中坐地起价最大限度的谋取利益和好处便是了,比如代为新朝驻守潼关到临潼之地的防务之类,或又是从南方要求更多的低价物产和输入份额。
当然了,这些东西无需他劳心费时自有相应人会暗中去运作,而他只要本色表现好作为统领河阳强兵的悍将一面,便就是最大的价值和分量所在了。李罕之暗自回想着着一路上的种种见闻,心中暗暗的盘算了起来,却突然下了一个命令:
“传令下去,待到了霸上之后儿郎们收起旗号,随我往南边绕上一绕。。”
然而,随这一绕道却让李罕之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另外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了。与潼关一路过来所经过的华阴、郑县、渭南和新丰等地所见闻的满目疮痍与人烟凋敝孑然相反,一过了会昌县的长乐坡和灞桥驿之后,各种人气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活跃和生动起来了。
各种成群结队的人群和车马,开始时不时的出现在了道路之上,虽然看起来行色匆匆也难免面黄肌瘦的菜色,但是对于李罕之所在的这么一小支外来的队伍,居然没有多少他惯常见多了乱世中人面对军马时,各种惊惧异常的畏色或是退逃的迹象。
而在阴沉闷热的天色下,路边的田亩之间虽然看不见什么青苗,但是依旧不乏散布其间劳作的身形,乃至一些河道和桥渡、道口上也有成群光脚戴笠的人等在施工。偶然间还能见到正在往来押运的队伍,这些手持刀枪或是身上背负着弓弩的民夫,他们就显得身形壮实而气色润泽的多了。
那这也让李罕之仿若是窥探到了什么真相和线索一般,心中的疑惑和探究之意却是越发的浓厚了起来。而这种疑惑在他沿着昔日官道,抵达了城南郊的鸣犊泉馆之后达到了顶峰,而又变成了大大的惊叹之色。
因为,在他视野当中的远方长安城南郭,赫然已经是三门九道齐开。而从中延伸出了多道拉得长长的队伍,这些携老扶幼拉车挽马的长队在樊川的大路口汇合一处之后,又变成一条更粗的长龙而一直继续蜿蜒向了远方的蓝田县方向。
而且在李罕之的仔细打量之下,又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是头也不回的向着南边行去;而相对向北而来的只有那些满载的车马和其他输送队伍。这个结果不由让李罕之在心中泛起了嘀咕:难道是长安城中又出了什么导致这些士民百姓需要结伴出逃的新变故么。
然而又不像时那么回事,因为这些南下远去队伍中的人群整体行色上,并不显得特别仓促或是没命的逃亡当中;期间更有手持刀枪的士卒在维持着队伍的秩序,而一些大车上也坐满了孩童和妇人。因此,更像是有条不紊的迁徙和转移。
这是却有一个急切的声音,打断了正在废弃鸣犊泉馆高处眺望的李罕之思绪。
“都衙,事情不妙,我们被人盯住围上了。。”
他这才回身过来却见鸣犊泉馆的后方,已经被突然出现形影绰约的人马给隐隐包围了大半数,其中又有高举着青旗的马队驰骋到了他的正面,并且抵近馆边落马下来持牌列阵大声叫喝道:
“勿那外来军伍速速表明身份,不若视为奸细捉杀勿论。。”
李罕之不由得心中一沉,显然自己终日打雁却不防叫雁啄瞎了眼,居然不知不觉过于深入到这些太平贼控制的区域之内;而又竟然浑然不觉已经泄露了行迹被人给围堵在这里;他不由伸手拔刀想要招呼左右仗着马力冲杀出去。
然而,远方再度滚卷而起的大片烟尘,却让他抽刀一半的动作不由顿住;那是他所熟悉的大群骑兵驰走而来的动静和情景。随后隐隐显露出其中据列如墙的严整阵容,也让李罕之脸色越发凝重和阴沉了下去,而重新按刀入鞘而深吐了口气嘶声道:
“且派人出去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