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中的长寿坊,作为长安县兼京兆府附近的骚乱已经平息,但是事后的请点出来的结果却让孟楷想要吐血出来。因为,前来偷袭他所在衙门的这些敌人,其实在数量上并不算多;却是一度杀到了他所在的官厅门外,而给他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和损失。
因为他们在留下上百具尸体和十多个俘虏之外,还点燃了京兆府附属的好几座仓房。等到事后召集到足够人手来扑救却已经晚了一步;只能任其炽焰喧天的烧成一片,将里头足有五六千人份的衣被帐毯和甲械,价值好几万缗的布帛绢丝、盐货和铜钱,都化作灰烬。
更糟糕的是这些袭击者在混乱当中还大声鼓噪,宣称孟楷本人已经身死了。结果就是好不容易召集起来的本城团练,除了已经分派差事的部分人马,剩下留在附近军营中待训的人马,不但没法赶来支援;居然就此人心大乱而失去了约束和控制;在一片营啸当中前后陆陆续续乘乱逃走了一大半多。
若不是随后来他的族弟孟绝海,带着自明德门太平军约定支援的两百多号士卒,外加一千多名输运物资的民夫正好赶到;只怕他连剩下的这些人都没有办法再约束得住了。因此,孟楷为此气急的就连头发都多出了一缕灰白颜色来。
但是事情的后果已经造成了,而孟楷依旧要面对人手越发捉衿见肘的严重困境,并且努力为之弥合和善后之。而这种大厦将倾之下,越发独木难支、仿若是就要在下一刻万事具已的局面,也让他难过和窒息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尽管如此,孟楷还是强打起精神来,紧锣密鼓的审讯了仅存的十几个活口,在弄死了其中的大半数之后,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基本讯息。随即他就对着孟绝海道:
“如今事态已然万分危急,若不是这些来袭的官狗,我尚且不知此辈已然越城而入到了这个地步了!”
“因此,还得劳烦四郎再替我走上一趟了,好好的搜拿封邑坊,以防就近的延平门内再出什么变故了。。”
然而孟绝海闻言却没有马上动身,而是看着他欲言又止道:
“大兄,你俨然已是尽心竭力了,何不有所取舍呼?”
“取舍?若是能够断然取舍,当初我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便就是凡事都舍不得放手,事到临头总还想可以再努力一二,才有了我如今的局面和境地啊!”
孟楷却是苦笑了起来:
“大兄,那最不济也可以前往城南会兵一处。。以存有用之身和有生力量,才能日后复图再来啊!!”
孟绝海却是有些急切起来喊道:
“日后?”
孟楷却是露出了某种满脸唏嘘的表情来,仿若那就是依然很遥远的事情了,而某个女子依稀的面容仿若还在昨日一般。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神又变坚定和决然起来,声音嘶哑的说道:“当初我也不过是大江之畔,一介往来水上讨活和游食的船夫而已,是途经当地的王上青眼有加提携和抬举了我,又以恩宠富贵厚待至今而位居权要。。”
“大兄你。。。。那毕竟都是过往之事了。。如今的黄王不比以往,又可曾真的。。。”
听到这些话的孟绝海不由忍不住想要打断:
“王上或许对我有所误会和看法,但是我却不能有负王上的托付。。”
孟楷轻轻摇头打断道:
“只要我还是王上委命的京兆尹和巡防大使一日,自然就要尽心竭力到最后一刻了。。你也不用再劝了。自然了,你若是日后有机会脱险的话,郭娘那边还请关照一二。若是膝下有所出息,还请择一子传我宗佻。。。。”
“大兄你怎可如此轻贱。。”
听到孟楷宛如交代后世一般的言语,孟绝海却是愈发郁愤于胸想要再激烈劝说些什么;下一刻就见一名虞侯跌跌撞撞闯进来;只见他在内外门槛上接连失足摔倒两次,手脸俱是流血而浑然不觉的大喊道:
“孟帅,城东延兴门告急求援,称有大批敌势出现在了曲江池苑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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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城外已然变得稀薄的积雪当中,蓬头被发跛足而只有一件单衣,却依旧显得隐隐优雅从容的大齐宰相,侍中赵璋,也在众所瞩目的临时打起高台之上,迎来了生命当中的最后时刻。而在旁负责押解和监行刑的军将,索勋之婿衙前兵马指挥使曹仁贵,亦是不无隐隐佩服却又暗自讥嘲的冷笑道:
“虽是从贼之人,倒有几分装模作样的气度。。只是当初的尚君长、蔡温球,也不过是狗脊岭上的一刀而已;如今就姑且让你在乐游原上先那黄逆上路一步吧。。”
然而下一刻观刑人群中出现了轻微的嘈杂和骚乱,随后有一名绯袍官员策马踏雪排众而来;却是随军的宰相郑畋之子郑凝绩,只见形容俊雅的他在马上高声喊道:
“且慢,堂老交代,敢问贼臣可有悔过之言,自白当场呼?”
随后,负责斩首的快刀手也堪堪停下高举将落的厚背大刀,恭恭敬敬的自行退让到一旁,而将五花大绑压跪在雪地上而冻的唇色发白,肌肤处处青紫冻疮和瘀痕的赵璋,留给了落在身前的郑凝绩。曹仁贵亦是紧随其侧附和追问道:
“勿那贼臣,都死到临头,可还有什么话说么?”
“有。。。”
披头散发的赵璋却是弱不可闻的哼声道:
“那还不快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