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剩下的六百多名士卒闷声不响的整备器械子药、检查干粮携具,很快就有条不紊完成了重新出发的准备。这种服从性和效率让李罕之不免再度有些隐隐的谓然感叹;
如此令行禁止而坚韧不拔、耐得艰苦的队伍,就算是放在昔日的北地也是一等一带好儿郎;大可以充作占据一方基业的亲军和牙兵之选了。然而在这太平军中也不过是北面一路的山西讨击军诸多营团之中,临时抽调出来的先头部队而已。
仅仅用了数个时辰后,这支人马就沿着江便堤岸上的土路,抵达了三面临江却显得有些荒败萧条的江油城下。然而在滔滔的江水奔流和呼啸山风,以及日头偏斜的山峦掩映之下;他们就这么一直逼近到了距离三座城门之一的北门百步外,才有人在城头上惊觉起来,大声的叫喊着询问着。
然后在敲响起来的短促鼓点声中,他们这六百人迅速展开而分作数个攻击纵列,就这么不管不顾的埋头向着城门冲刺而来;又在敞开的城门被手忙脚乱的闭合起来之前,冲到了只剩下侧身通过的门隙前。
下一刻,冲在最前头的一名掷弹手却是突然一个趔趄,却是被地面胡乱丢弃的障碍物一头绊倒在了地上;手中的投弹也脱手滚出。眼见得隆隆作响的城门即将彻底闭合之际,紧随而至的李存璋却是飞一般的捡起爆弹,一角踩蹬在门边拔线扬手投了进去。
下一刻只听碰的一声,随着门隙内迸出的灰烟和惨叫声,城门的闭合之势戛然而止了。然后有多名相继赶来的士卒上前和李存璋一起顶住城门,顿时将向外闭合的城门又给缓缓反推开了去。
这时候城头上才船里激烈嘶吼和叫骂声,还有连忙射箭和落石的动静,却依旧暂时威胁不到他们这些冲进门洞的先头。之间拿了爬滚起来的掷弹手,不顾被蹭刮血粼粼的双臂,而解下腰上皮套中的剩下几枚掷弹,几乎是接二连三的丢进了门道之中。
下一刻,那些从门道内里烟尘弥漫中涌出的守军身影,就在相继爆响的火花和烟团当中,凄厉惨叫着七倒八歪的滚地成一片。门道内再度为之清理一空。这时候李存璋也拔出随身的横刀和双发短铳,毫不犹豫的沿着俨然大开,又被石块向内顶死的城门扑杀进去。
而这一切也只是电光火石的数刻之间发生的战斗。而当李存璋为首的先头小队冲出门道,反身向着通往门楼的阶梯,继续强攻和扑杀上去的时候,更多的太平军士也沿着他们开辟的门洞,呼啸和咆哮着涌入了这座州城之中。
城墙上那些本地自行招募的团练和乡兵们,也一下子就突然士气崩溃了。而纷纷发出“妖魔来了”之类的凄厉怪叫和惨呼声,就此掉头背身就逃而想要不顾一切的想要远离这些烟火中杀出来的“魔怪”之师。
于是等到天色放暗下来之后,江油古城的三座城门上已然有两座城门,还有州衙的所在地,都插上了飘荡不已的太平青旗。而唯一一座尚未来得及接管的南城门处,则是相互推搡和践踏的跑出去了好些官吏士民。
其中一些人又逃上了南门江岸边的江船上,就此没命的向着南方尚未沦陷的地方放流而下去;同时也将太平军兵临江油的消息给带到了剑州所在的大后方去。
于是,正在剑门关督战前沿的李守贞,接到后方普安城(今四川剑阁县)传来的江油敌情时已然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而他在这里的坚守三天四夜,同样是不怎么好过的。
因为他虽然成功的将贼军的攻势屡屡挫败和堵截下来,但是也显然低估了那些贼军的想象力和创造性。既然在关前的马蹄峡被无法输送和展开较大件火器的直射威力,他们就干脆别出蹊径从其他地方打主意。
结果,被官军和贼军分别占据一部分的马蹄峡崖顶和岭头小径,就成为了双方激烈争夺厮杀的新焦点了。那些贼军硬是不计损伤的凭借着手牌掩护推进的火铳和投弹,一点点将崖顶和岭头节节据守的若干官军给拔除(打死、炸翻)和逼退下去。
然后,等到他们取得了正对着剑门关方向的崖顶位置之后,却又不计代价的将好几门小炮给凭空调运了上去;于是从前日开始,关内居高临下放箭、投石压制对攻的守军,就要忍受来自对面崖顶的持续轰击了。
虽然这几门小炮持续放射的间隔不短,实际能够给关墙上造成的死伤相当有限,却是大大打击和削弱了守军的士气,还摧毁和破坏了好些守城的器械,而一度导致了墙头上的溃乱和哗变逃跑的事件。
于是,在惊闻龙州州城江油已然沦陷,而自己作为立身根基的剑州普安和武连、黄安等地,也可能受到敌军威胁的消息之后,李守贞毫不犹豫的下了一个决定;分兵前往后方防守和堵截贼势,因为他无法承受自己立身的基业沦丧,而腹背受敌的结果。
事实上,他根本是难以置信或者说根本不相信,这些贼军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飞越了已经被淤塞和掘断通路的阴平险道,而突然从后方冒出来的。而更愿意相信这时候南面地方发生的骚变和民乱,被以讹传讹的结果。
因此他也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贼情是假就顺势剿灭之,如果贼情是真的,那在翻越了群山之后,在短时之内也未必还有多少余力继续作战,正是全力反攻之际。
当然了,如果遇上西面而来的贼军,与攻陷并盘踞在鹿头关的东路贼军,形成了合流和呼应之势的最坏结果;那他也只能带兵继续退往绵州境内的昌明城了。但是无论如何这剑门关已经成为了不能久守的弃子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