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被人称呼所长，环卫所是一个部门，而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所，可对外的身份，他的确是所长，但他觉得所长这称呼，级别太低了，他喜欢被人叫陈局长，局长比起所长来，就好听多了。

这个李淑芳，一点机灵劲都没有，没听到队长对他的称呼，难怪这么多年都只是个临时工。

心中对李淑芳更加看低了一分，陈流塔稍稍移动了一下臃肿的身躯，肥短的手指叩动着办公桌，故意又斜眼看了一眼李淑芳。

见李淑芳更加不安了，陈流塔满意了，对方显然不习惯跟他这种人物打交道，他对即将要办的事情就更有信心了。

朝队长使了个眼色，等队长退出去并且轻轻将门带上了，陈流塔才打着官腔，不紧不慢地说道：“李淑芳，你当环卫工这么些年，工作嘛，还是干得不错的，年底应该会有一个先进个人的名额，这也是单位对你的一种表彰，你好好干。”

李淑芳说道：“好的。”

她没有沾沾自喜，也谈不上害怕，就是不习惯。因为不习惯，就显得局促不安，很想快点离开这里才好。

陈流塔话锋突然一转，玩味地问道：“听说你连续几年都是先进个人，那对于环卫所的规章制度，应该了解得清楚吧？”

“嗯。”李淑芳点了点头。

陈流塔嘿嘿笑道：“这就奇怪了，按理你了解规章制度，那应该知道，连续无理由旷工三天以上，会被依规辞退开除吧？”

李淑芳有些懵，听出了所长话中的话外之意。似乎，所长对她请假六天很不满？

她只好解释道：“陈所长，我跟队长请假了，他同意了的。”

民政局的人昨晚就将她的情况跟队长说了，之后的请假流程也符合规定。正是因为得到了领导的批准，她才打算放心地去印山村。

否则，没批假的话，她可不敢直接休假，担心会被开除。

陈流塔突然严肃地提醒道：“你们队长的请假有时候也做不了准，尤其是你这种，一请就是六天，这个规章制度里面有，我不能批准，你硬要休假的话，就等于是被开除了。”

说完，他将请假条拍到了办公桌上，“你瞧，我没签字。”

李淑芳傻眼了。这请假条是她写的，队长拿到手上后，当即就同意了。据她所知，请假条到了队长那儿就行了，队长会安排好她休假后的工作，这事按理不会惊动所长，请假条也不会在所长这儿出现。

“所长，我不想被开除。”见陈流塔说的严重，李淑芳担心自己真的会丢掉工作。

陈流塔这才慢条斯理地问道：“听说你请假六天，是要去印山村休假？”

“嗯。”李淑芳应道。

陈流塔说道：“那就没办法了，这种休假我没法批。”

“可是……”李淑芳没想到事情突然变得棘手，不知道怎么办了。

见状，陈流塔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已经摸清楚了李淑芳的性格，对方为了保住这份工作，不敢得罪他。

陈流塔便“好心好意”地说道：“李淑芳，你想请假的心情我能理解，这样，我也不是不近人情，替你选好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六天的请假，我替你改为四天的休假好了，反正你请假也是为了放松，我给你四天的休假时间，你换个地方去休息，这四天不扣你一分钱工资，怎么样，这可比你请六天假要扣掉六天工资划算多了。”

李淑芳听完，惊愕之余，也听明白了重点。

请假不批，违反了环卫所的规章制度这理由只是借口而已，对方是不想她去印山村，所以特意强调，让她换个地方休息。

只是，所长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流塔可没耐心，不再假惺惺，而是亮出了权力的獠牙：“你去印山村也没什么用，不如将名额让给我好了，我给你四天的休假，同意的话你就点头，不同意的话，我想环卫工这个职业也不适合你了。”

说完，他将准备好的辞退单，拍在了请假条上面。

李淑芳终于明白了。所长想去印山村，便不打算和她商量，直接逼她同意。

她就算找所长理论也没用，知道只要对方愿意，能有很多的办法可以将她开除。

“给你几分钟好好想想。”陈流塔臃肿的身躯离开了座椅，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劝她想明白。”门外走廊上，陈流塔拍了拍队长的肩膀。

队长走进办公室，来到李淑芳旁边，劝道：“哎，你还是同意了吧，我知道你需要这份工作。”

李淑芳有些气：“队长，你批准了我请六天假的。”

队长压低声音道：“你跟我抱怨有什么用？你可知道为什么陈局……陈所长要你好好想想？他的背-景只怕你不了解。”

他将陈流塔的背-景说了出来。

陈流塔的两个姐夫，一个在县里当二把手，一个在市里机关当副市长的秘书，因此陈流塔要在环卫所这一亩三分地里做什么事，还真的没人敢反对。

李淑芳听完后，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环卫工的时间固定，中午和晚上都能回家，可以方便她照顾儿子和老人，而且，她兼职拾荒，环卫工作能提供很多的帮助。

因此，比其他工作，比如去饭馆端盘子，进工厂当工人，或者去当家政，这份工作无疑是最为合适的。

一旦这份工作丢掉了，她不知道怎么办。

“李淑芳，我知道工作对你很重要，对你的家人更是如此，其实你答应所长也不是什么吃亏的事，怎么选择你应该清楚了，别拖沓了。”队长劝道。

家人二字，刺痛了李淑芳，让李淑芳变得更加落寞。是啊，没了这份工作，家人怎么办啊。

李淑芳含泪，点了点头。她别无办法，只能同意。

队长立即快步出去，将陈流塔请了进来。

陈流塔坐回椅子上，换了一个说法：“李淑芳，我听说你因为家庭原因，不能去印山村，愿意将机会让出去，交有所里来决定新的人选，是不是这么回事？”

“……嗯。”李淑芳不得不点头。

“既然这样，所里决定让你带薪休假四天，你现在打份报告给我吧。”陈流塔满意地说道。

不多时，一份报告摆在了陈流塔面前，陈流塔看完后露出了笑容。

“从今天起，算上今天，一共给你五天的带薪休假，另外有人问你时，希望你的回答和这份报告上的一样。”

陈流塔认为吃定了李淑芳，没什么担心。

李淑芳离开后，他支走了队长，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接通后客客气气和对方说道：“古少，我这边的事情办妥了，李淑芳知道怎么和印山村那边解释，不过古少，您这边……”

那头的声音十分孤傲，几乎没将陈流塔放眼里，很不客气地说道：“不用你操心，事情办妥了，我古凌天会记下你的这份人情。”

陈流塔大喜，连连道：“谢古少，古少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