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唐主李洛,亲率三万大军在高丽国黄海南道登陆,直逼京畿道,距离高丽王京开城不到两百里。
早有那唐国特务呈上军情。说是京畿道有高丽三万大军,其中重骑兵三千,轻骑兵五千,步弓手五千,乃是拱卫开京的主力,也是高丽最精锐的一支兵马。
李洛当即令女真大将石抹怀德率领一万骑兵先行,吸引高丽军队。随即亲率两万兵马跟进。故意拉开骑兵和步兵的距离。
一路上,高丽百姓纷纷逃亡,留下空荡荡的村庄。唐军视若无睹,秋毫无犯,不但不烧杀抢掠,就是沿途的州县城池,也不搭理,只一门心思望开京进发。
第二天,两万唐军步兵来到月岩平原。果不其然,京畿道镇守使林谷亲率三万大军应战,两军对峙数里,大战一触即发。
“高丽军中计了,陛下真是神机妙算。”御前奉事韦素笑道。
李洛举起千里目看了看高丽军的军势,放下千里目指着敌军,“这是一支劲旅,骑兵也不少。要是不一口吃掉,后期会有不少麻烦。”
且说这位唐主乃是常胜名将,哪怕自信唐军必胜,他也不会用蛮力。能用计谋的时候,唐主绝对不会放弃。有赢得更轻松更彻底的法子,为何不试试?
既有狮虎的强大,又有狐狸的狡诈,这才是最可怕的军队。
他让一万骑兵先行去开京,拉开百里距离,让步兵失去骑兵的保护。如此一来,高丽军统帅绝对不会放弃聚集力量歼灭唐军步兵的机会。
这样,就能诱使高丽军在月岩平原和唐军打一场决战,而不是和唐军打游击。
骑兵的确去开城方向了,可难道一定是攻打高丽王京么?
随征将领颜隼也放下千里目,“陛下,这路高丽军实力不弱,可陛下亲临,我大唐铁军一出,彼等必不堪一击,不过土鸡瓦狗也!”
颜隼也是老将了,他能看得出来,这三万高丽军很不弱,士卒精悍,精神抖擞,虽然比不上唐军,可绝对算是精锐了。
但他不认为对方有赢得机会。他也不信高丽军队都是这样的精锐。
充其量,就是能给己方带来多少伤亡罢了。
李洛含笑不语,视对面三万敌军犹如无物。
此时,高丽大将、京畿道镇守使林谷也在紧张的观察唐军的军势,心中的担忧少了很多。
没错。唐寇的气势的确很强,听说火器也很犀利。可唐寇太骄狂了,也太急于求胜了,竟然分出骑兵去打开京。
唐寇步兵没有骑兵保护,只有两万左右,这场决战,他赢面不小。
林谷听说过唐军的厉害,可他对自己的三万大军同样很自信。
高丽的常备军马并不多,只有十万出头。可战力最强大的,绝对是他麾下的三万大军。
他有高丽最多的重骑兵,还有五千轻骑兵,五千擅长射箭的“高丽弓士”五千重步兵。就是刀盾兵,也是高丽军最精锐的存在,人人敢死敢战。
可以说,这三万大军,就是高丽军的脊梁骨。
不过,要是林谷知道对面的敌军是李洛亲自率领,还会有这样的自信么?
可惜他不知道。
他也想不到,唐主李洛就带区区两万兵马和自己对决。
“将主,对面的唐寇只有两万上下。眼下开京告急,是不是立刻进攻?”副将建议道。
林谷冷冷看着唐军阵列,摇头道:“不着急。开京坚固,一万唐寇骑兵打不下开京城。我军急行军近百里,需要歇息半日。”
另外一个副将道:“将主,唐寇步骑虽然分离,可万一唐寇骑兵回转,让他们步骑会师,那就再无良机了,甚至,会被唐寇步骑夹击。”
林谷淡淡说道:“本帅焉能不知?传令!再派出一批斥候,探听唐寇骑兵动向,若唐军骑兵回来,立刻回报!”
随即,几匹快马奔出高丽军阵,望开城方向而去。
“将主,唐寇退却了。”一个部将指着唐军,“看样子,他们要退到礼成江。要是让他们退到江边,就不好打了。我军,不能被耗在这里!”
林谷看着唐军果然缓缓后退,不由眉头一皱。
很明显,唐寇不知道自己大军会出现在这里,对方主将应该意识到步骑分离的弱点,他们不敢决战,要退到江边,这样就能最大限度的防御自己的骑兵。
林谷再也顾不得让部下恢复体力了。他赶来了近百里的路,可唐寇也赶路消耗了体力。他多了一万人,还有骑兵八千,怕什么?
这男人的牙关慢慢要紧,手慢慢伸向腰间的直刀,“呛”的一声,利刃出鞘。
林谷抽刀刺天,寒芒在春日下灿灿生辉。
“传本帅将令——轻骑出击!攻击唐寇两翼!”林谷终于下达了军令。
“杀杀杀!”
“王师必胜!王师必胜!”
三万高丽军齐声呐喊,人人战意沸腾。
“轰隆隆—”五千高丽骑兵呐喊着催动战马,分为两股,洪流一般向数里外的唐军冲去。
他们骑术娴熟,纵马之间动若脱兔,比起元廷探马赤军骑兵,竟然不差半点。
压阵的三千重骑兵,个个一身重甲,拄着长长的骑枪,静立在健壮的战马边,每人后面都有一个骑奴伺候。
这重骑兵,可是让日军都吃过大亏的。
这就开始了!
李洛看见高丽军终于按捺不住的进攻,不由哈哈大笑道:
“倘若金方庆或洪荼丘在此,必然不会贸然攻击。可见将帅之才,事关一军存亡,尔等不可不察也!若这林谷,不过庸才,不识小计,安能为帅!”
颜隼等将领肃然俯首道:“臣等受教!”
…………
松京(开城),泰安门。
“闪开闪开!唐寇来袭!”几匹快马嚣张万分的冲进开京王城,其中几个骑士背后插着仁州金氏的靠旗。
当先一个身穿豪华高丽周衣的男子,挥动鞭子抽打来不及躲避的城中百姓,厉声喝道:“田奴滚开!”
“哒哒哒!”几匹快马奔驰在繁华的王京,肆无忌惮的直往松岳山南麓下的王宫而去。
就是王京中的巡捕武侯,也不敢上前过问。因为闹事纵马之人,是金氏门阀的嫡子金光献。
金光献纵马来到王宫广场,亮出腰牌,直驱宫门,径自往高丽王所在的满月台而去。
“金少君,请金少君稍待,奴婢先去通禀大王…”高丽王的那位内侍立刻上前阻拦道。
“狗奴才!本堂亲自来报信,你竟敢挡我!”金光献想都不想就一脚踹在那内侍身上,“滚开!耽误了军情,你这阉奴担当不起!”
那内侍快要哭了,一天被踹两次,先是被大王踹,又被门阀少君踹,苦啊。
金光献进入大殿,一眼就看见高丽王正神色慌张的坐在那里,兀自喊道“群臣怎么还不到!”
高丽王后的脸色也很难看,坐在那里念念有词,似乎在诅咒什么。
“臣汉阳留守金光献,拜见大王,拜见王后,福贵金安!”已经年过三十、官居三品的金光献大礼参拜道。
“金卿平身!请起!”高丽王看见是金氏少君金光献,立刻精神一震。可紧接着,金光献的一番话,就让他的心沉入水中。
“大王,快迁都东京全州吧!”金光献叩拜起身,“唐寇已经在攻打汉阳了!臣眼见唐寇势大难敌,为了大王和王后安危,只能亲自快马来报!”
什么?!唐寇不但要打开京,汉阳也要打?那平壤还用说吗?
虽然现在是春天,可高丽王却感到刺骨的寒冷。
“金光献,你是汉阳留守,为何不抵抗就跑回王京?汉阳府的兵马呢?咹?”高丽王的语气顿时恶劣起来,他是高丽之主,当然不傻,怎么会不知道金光献是弃守而逃?
堂堂南京汉阳留守,三品大员,竟然畏敌如虎,弃城而逃,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大王!”金光献直起身子,目光灼灼的盯着高丽王,“汉阳府不过一万多兵马,唐寇大炮一发,节制使就被轰杀,我军大败,士气尽丧,汉阳城哪里还能守得住!唐寇之强,远超大王想象!守城何益?”
高丽王身子一震,脸色苍白的说道:“唐寇之强?至于此乎?一万多甲兵,一触即溃?”
金光献兀自后怕不已,“大王,如非如此,唐寇怎能和大元分庭抗礼?唐寇之火器,犀利无比,火炮在船上,竟能轰击岸上城池。而唐寇兵卒之锐,犹如凶神恶煞,亦非我军能比…”
“如今唐寇突然来袭,我军分散各地,仓促间难以集中兵力御敌,只能暂避风头,待到全国兵马汇集,大元援兵南下,再决战不迟。”
这男人真是被吓到了。
当时,他还以为凭着一万几千兵马,以及南京汉阳城池坚固,应该能守住南京。
他不认为两万唐军,就能攻下汉阳。
然后一接战,唐军火炮一发,地动山摇,一炮轰来,血肉横飞。金光献亲眼看见七八个士卒,竟然死伤在一炮之下。
统兵大将节制使柳贞,也死于炮火之下,全尸都没有。
城外的唐寇虽然只有两万,却如狼似虎,不可一世。甫一攻城,汉阳城就岌岌可危。
就算不懂军事的金光献,也知道根本守不住,最多一天,汉阳必然失陷。
金光献亡魂直冒,他匆匆下了城头,带着一群金氏私兵,惶惶从西门逃出,亲自来王京报信。
他守土有责,说是报信,其实就是逃跑。
但他也不怕高丽王为此法办自己。因为,他是金氏少君。
“迁都东京全州…”高丽王耳边回荡着金光献的话,情况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么?高丽各地还有不少兵马啊。
尤其是京畿道,还有林谷的三万虎狼之士。
“陛下,不能再犹豫了!唐寇一定是兵分几路,若臣所料不差,西京平壤也会受到攻打。”金光献说道。
高丽王猛然站起来,“那东京全州呢?”他指着东边,“谁敢说唐寇没有登陆攻打东京!”
想到唐寇四京齐攻,高丽王顿时除了一身冷汗。
他只希望,各地兵马能挡一挡,别让唐寇这么快就杀过来。
这些年,高丽被蒙元掌控,武力被蒙元故意弱化,几乎被蒙元废除武备,虽说还有十多万常备军,可已经没有武臣专权时代的悍勇了。
那时,高丽军队还能和凶悍的蒙古军队周旋多年。可是几十年下来,如今的高丽军队还有多少血勇?也就是林谷的三万京畿大军,算得上真正的精兵劲旅。
除此之外,也就各大门阀的私兵算是精锐。
高丽王心中明镜一般。
“王后,寡人认为…该去大都拜见父皇了。”高丽王忽然对闭眼念念有词的高丽王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