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霄岛,主岛上,李柃和尚长老在执事引领下踏入了一座位于主街的古朴庭园中。
这里是奇珍楼总会,表面看来毫不起眼,实际上却掌控着北海之地大半以上奇珍宝物的交易市场,云笠和几名会中高层早已在里面等着。
“云长老,各位道友,我们又见面了。”李柃拱了拱手。
“尚长老,李道友,请。”云笠气度沉稳,开口说道。
待得李柃等人坐下之后,他也不寒暄,开门见山道:“今日请二位前来此,是为解除前段时日误会,并达成约定。”
李柃微微颔首,道:“信中已经提及相关之事,相信贵方内部也已经有了最终定论,云长老但讲无妨。”
云笠道:“那好,我先重申一下,北海之地的奇珍灵材交易向来都是由我奇珍楼所主导,我等希望,今后继续延续这一惯例,在此基础上,新兴的香材香料诸般灵物,由贵宗主导,我们完全可以亲密合作,共同维护此间秩序……
简而言之,就是划定势力范围,明确各自主导地位,避免无谓的内耗。”
李柃道:“我并无异议,但这个香材香料的界定,以你我两家标准各有不同,该以谁为准呢?
好比说魔指木这种木道灵材,原本就是拥有一定价值的灵蕴之物,属于传统上的不入流品,但被香道发掘之后,拥有了全新的价值,可以视作香木,宝石盐之类亦同此理。”
云笠道:“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也很想说,应当以我奇珍楼的判断为准绳,但想来你也不答应,而若完全以积香宗判断为准,我们同样不可能接受。”
李柃道:“确实如此。”
云笠道:“那就干脆两家事先协商好现有灵材,并且制定彼此都能接受的准则,作为今后裁定依据,实在争议太大的,就共同经营。”
李柃道:“如此么?”
倒也不是不可接受。
于是李柃就目前主营诸物和云笠商议起来,确立了以各自发掘,各自经营为主要原则的裁定标准。
这是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公道原则,好比说魔指木这种灵材,千百年来都只是作为普通灵材使用,价值也寻常,但在积香宗崛起之后,用量明显增大,实际上是无可争议的香道材料而非传统灵材。
但若对方也能发掘出香道之外的其他用法,并不只有制香一种,积香宗同样愿意将其经营之权出让,各凭本事去争取。
同理,许多传统意义上的灵材,宝物,只要积香宗能够开发出属于自己香道的用法,那么,也同样能够自动获得经营之权。
双方甚至可以据此进行更深层次的合作,联起手来控制整个市场。
如若某种灵材被他们联手垄断,那么草莽散修也好,其他豪强势力也罢,都得接受他们制定的价格和鉴定标准。
什么灵材值什么价,怎么样的标准才算是好,都是他们说了算。
这种谈判不是一二日能够完成,因此确立下大体框架之后,李柃就先告辞离开。
这段时日,他将在月沙岛上小住,直至合约签订。
出门之后,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尚长老突然问道:“李柃,你不怕这里设着陷阱,他们其实是想要获得你的香典名录,知晓你所需要的灵材宝物清单么?”
李柃道:“尚长老多虑了,这种事情并非机密,只要有心都能查到,我李柃,积香宗炼制香品,也是摆在阳光下的事情,不怕别人知晓这种信息。”
尚长老道:“那共同经营呢?”
李柃道:“我只是不想别人掐自己脖子,而不是要主动去掐别人脖子,他们若能发掘灵材的用处,没有道理拦着不是?”
尚长老闻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别人都说你是天生的金钱修士,但我看,光是这一点就不像。”
真正的金钱修士,当然是能拦则拦,垄断它不香吗?
李柃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府中之后,李柃一脸凝重,妻子看了都觉得担忧,忍不住道:“夫君,你怎么了?和奇珍楼的谈判不顺利么?”
李柃道:“不,非常顺利。”
慕青丝道:“那你怎么黑着一张脸。”
李柃道:“抱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让你担心了。”
“来,跟我说说,是什么事情。”慕青丝体贴的拉着他的手坐了下来。
李柃犹豫了一下,道:“还记得童志峰夫妇么?”
慕青丝诧异道:“记得,怎么了?”
李柃道:“我有时候对人照己,就会想到,我们是否也正变得跟他们一样?”
慕青丝笑道:“夫君在说什么傻话,我们怎么可能跟他们一样?”
李柃微微摇头:“海盗夫妻跟商人夫妻看似不同,本质都是一样的,商人当中同样有正商,奸商,黑商,经营生财,追逐利益,本质上都是世俗之业。”
慕青丝无言以对。
李柃自述道:“最近这些年,宗门事业蒸蒸日上,香市之兴,势不可挡,假以时日,也必然成气候,眼看着该有的一切我们都有了,但这份事业未必见得就是我的初心,我本来的面貌也不该是这样的。”
慕青丝道:“那你就多多闭关潜修,把世俗的事业交给弟子们。”
李柃道:“不可,现在他们还没有成长起来,我也没有达到成就结丹,足以镇住场面的地步。
至于放弃这些世俗之业,更不可能,这虽非我个人之道,但却是万万千千个香道人士赖以生存发展的根基,我有望证得香严体空,去无所著,来无所从的大神通者境界,香道之众却未必见得,这是暂时未曾斩断的因果,要担负起一方道祖之名,就得承担这世俗之业。”
香祖功业并非凭空而来,想要成就香祖,就必须承担这种因果。
李柃回顾人生,暂未做到斩断这层因果的地步,时机尚还不成熟。
“罢了,就保持这份警惕之心,于世俗中前行吧,一些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只是要坚守自己的底线。”
道德和天劫的判断依据实在太模糊了,很多时候,修士都是游走在因果报应的边缘,正亦可,反亦可。
上苍有知,也不会站出来提醒你这样做不行,那样做可行,而是在达到临界条件的时候才化作劫数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