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安平郡主就不由得微眯双眼,打量着跪于青砖地面上,那形容虽狼狈不堪,柔弱无助,却依然有着一种令男人们下意识心生怜惜的坚强和孤傲气度的钱诗雅,长睫掩住的眼底飞快掠过一抹暗芒。
并不知道短短时间里,那自己埋于内心深处不欲为人知的阴暗情绪,已被安平郡主隐隐窥知到一二的钱诗雅,轻抿嘴唇:“祖母,‘冤家结仇不宜解’,原本就是一件小事,又何必闹腾得那样大呢?”
“小事?”安平郡主冷笑一声,“我倒不知道,这种足以毁掉整个将军府清名的事情,到了你嘴里,就变成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抑或是说,只要你能嫁入武候王府,那么,无论将军府是否声名狼藉,都与你无关?”
安平郡主嘴角微勾,神情冷漠如冰:“怨不得,这些年来,无论多少桩好亲事,你都毫不犹豫地推拒了。原来,你早就谋算着要嫁入武候王府。”哪怕为此,频繁地算计陷害杜芷萱,致使小小年纪的杜芷萱,那些“嚣张跋扈,任性妾为”之类的流言蜚语越传越远。
钱诗雅抬头,飞快地看了眼安平郡主和杜芷萱,仿若被杜芷萱脸上那抹嘲讽的冷笑给刺激到了似的,心里那团一直熊熊燃烧的火焰,犹如被泼了几桶滚油似的,烧灼得她整个灵魂都为之疼痛不已。
“祖母,扪心自问,这些年来,你欲与我谋的那些亲事,可有一家是勋贵之家?又有哪一家是百年望族?”
“至于那所谓的清流世家?呵!”钱诗雅冷笑一声,“说什么‘年满四十无嫡子方可纳妾’?不过是表面风光!只要没有正室的纳妾文书,没有摆酒宣告,放几个通房丫环,再抬几房青楼妓子,又算得了什么?”
若非今世,安平郡主又欲将她嫁入前世害得她凄苦离世的那家清流世家,她又岂会特意算计杜芷萱爱慕上武候王世子,从而借着杜芷萱的名头,与那武候王世子私下往来?!
一切,不过是一饮一啄。
“就算最初,我心思不纯,才会留在将军府。可,以你的精明,又岂能察觉不出这十多年来,我待你的孺慕和孝顺?而,你又是如何看顾我的呢?让我嫁入那清流世家?”
说到这儿时,钱诗雅仿若想起了前世积聚到今世的凄苦和心酸似的,忍不住地泪流满面,更有一种令人惶恐不安的哀凄绝望和沉沉死气,从她的身体里逸散出来。
“十里红妆?许以嫡子正室之位?外人传诵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恩爱夫妻不相移的情深意重?公婆妯娌之间好相处?家规严苛,家风清正?”
每说一句,钱诗雅眼底就冒出一股怒焰,脸上的表情也有瞬间的扭曲:“祖母,以你之力,即便外人说得再如何地天花乱坠,又岂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探查到真相?”
“可,你又是如何做的呢?随便遣人查探一二,并没有刻意询问嫁入那清流世家的妇人,也没有翻看那家长房嫡子嫡孙一生都娶了多少房继室!就这样,你还与我处处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