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乌云又起,寒意逼人。
天牢是由巨石砌成,寒气从石缝中渗透,更是阴寒。
一点油灯在石壁上亮着,给牢房里添了一点亮度,晕黄色的光芒浮动,带了沉闷的死亡之色。
罗烈坐在只铺了薄薄草席的石床上,将袍子尽量拢紧,可也抵不住那越见寒冷的温度。
其实,下雪之时不是最冷的,最冷的是雪停之后的那几日。
便是有着阳光,雪水融化带来的森冷都很是沁人,何况,在这半地下的石牢中。
便是没有风,那石壁上透出的寒气都能要人命。
罗烈不觉想着,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经受过这种寒苦了。
少年时期被父亲逼着去关城和普通士兵一起守城之时,他受过那种苦寒后,但在父亲战死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吃过这种苦了。
世人都道西北苦寒,不是人呆的地方。
是,甘州地处西北,一年有五个月都是冰寒刺骨,大漠飞雪,更是让人断肠。
可那是针对那些守边的士兵而言。
他们罗家在甘州城里有不逊于京城的大宅,有用不尽的银碳地龙,有穿不完的裘衣,有花不尽的金银财宝。
在父亲死后,这冬天的雪,对他而言,不过也是一道风景而已。
却没有想到,临到老了,又再一次让他体会到了,依靠着冰冷的石墙,受着那石缝里透出来的寒气,那种让人忍不住就战栗害怕的寒意。
蹬蹬的脚步声从石牢尽头的通道上响起,重靴踏在地上的声音,稳而均匀,带着训练有素的节奏。
只是听那声音,便能想象得到那脚步声的主人跨出的每一步都是相同的距离,相同的间隔。
罗烈心一动,不觉抬头朝牢门看去。
在这里也呆了有些日子,这里的看守和苏岑的人都不会有这种步伐。
这种步伐,倒好像是……
脑中不过一闪,石牢的门已经被打开,守卫让到一边,一个手中撑着火把的高瘦男人弯腰,进了石牢。
门关之时带起的风扬起了他额边的散发,火光在他脸颊上闪动,将那本是被散发遮掩住的一道伤疤,映得殷红可怖。
罗烈细细的看着来人,只觉此人熟悉无比,却又叫不出名字。
“罗大将军只怕不记得我了,我是顾大将军手下,秦桐。”秦桐将火把对石壁上一插,随手拉过一边的一个破木墩坐下,脸上带着轻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