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光四年夏四月丙午,李嗣源自兴圣宫赴西宫,着丧服,于李存勖灵柩前继位。
是日,改同光四年为天成元年,大赦天下。
后宫千人,李嗣源只留宦官三十人,教坊百人,鹰坊二十人,御厨五十人,余者皆放出宫。
诏令:封卢龙节度使、皇子李从璟为秦王,开府建衙,免去卢龙节度使之职,改领河阳节度使,划怀、孟等州为百战军驻地。命李彦超为卢龙节度使。
以安重诲为检校司空,守左领军大将军,充枢密使。
以皇子河中留后李从珂为河中节度使。
以石敬瑭权知陕州兵马留后。
翰林学士、户部侍郎、知制诰冯道,翰林学士、中书舍人赵凤,俱以本官充端明殿学士。
工部尚书任圜,加封同平章事。
以吏部尚书、判太常卿事李琪为御史大夫。
剑南西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孟知祥加检校太傅、兼侍中。
荆南节度使、检校太师、兼尚书令、南平王高季兴加授太尉、兼尚书令。
厚葬郭崇韬,赐还朱友谦官爵,安葬李存勖于雍陵,庙号庄宗。
四月,诛租庸使孔谦,废除苛政。罢各道监军使。历数有罪宦官劣迹,尽诛之。
五月,分遣诸军就近解决粮食问题,以减省运费。令官员不得苛敛百姓,刺史以下不得贡奉。
是月,契丹、渤海国俱遣使朝贡
李嗣源继位为大唐皇帝五个月后。
皇宫崇文殿。
“宣,秦王李从璟觐见!”
敬新磨话音清亮有力,李从璟端步跨进殿门,于殿中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李嗣源正在听冯道给他念奏章,此时抬手言道。
冯道收起手中折子,向李从璟见礼,“见过秦王殿下。”
李从璟回应冯道一声,“冯大人。”
历朝历代并无端明殿学士之职,李嗣源不识字,故而新设此职,为其诵读奏章,与闻国事。
“你来的正好。”李嗣源换了个坐姿,以显得更加自在,“今夏黄河大水,殃及滑、濮数州,冲毁良田万顷,造就灾民十数万。因时值中原动荡、朝政不稳,故而一时未及妥善处理,及至四方安定,已是过了最佳救灾之时。这十数万百姓失了耕田,成为流民,散布附近各州县,后虽略作安置,但因各种原因,未能尽数妥善解决。眼下国事稍稳,而寒冬将至,得尽快解决这些流民的过冬问题。”
李从璟拱手道:“滑、濮十数万流民,虽未在灾情始发之时妥善安置,但朝廷稳定之后,父皇曾令就近各州接收入境之民,设法安置。如今看来,不知情况如何?”
“各地处理入境流民的办法,即便是迫于朝廷压力,也多为暂时接纳,设粥棚聊施稀粥,勉强保其不死而已,待灾情平复,仍会遣返这些流民,不使其成为本州贻害。”李嗣源冷哼一声愤然道,他起于微末,任过刺史、节度使,对地方对待流民之法自然清楚,“指望这些地方官吏真正妥善安置流民,没有朝廷指派专员督导,无疑是做不成的!”
“那依父皇之意?”
李嗣源看向李从璟,“中原久经战火,本就十室九空,之前虽有数载安定,无奈天灾不断,而今十数万流民之生存,已关乎国之大计。你节度卢龙时,颇有政绩,治理民事、整顿吏治都轻车熟路,身为帝国皇子,该为王朝分忧。朕欲让你前去处理这件事,你有无把握?”
本朝不比前时,地方节度使手握一地军政大权,稍微强势些的便相当于一方诸侯,中央对地方节制力很弱。朝廷要插手地方事务,特别是做对地方权贵而言不利之事,自然不容易。
从李嗣源这番话中,不难看出,他除却看重李从璟的能力外,更加看重其威望。这个威望,不仅是他皇子、亲王的身份,更仰仗于他素来军功得来的积威。只有以如此威望、身份,才有可能插手地方事务,而要将此事做好,便需得能力。
身为大唐秦王,李从璟责无旁贷,当下拱手应诺:“儿臣必定尽心竭力,不让父皇失望!”
“好!”李嗣源展颜,随即又若有深意道:“此时一定要做的干净漂亮,倘若地方官吏尸位素餐,亦或者抵-制朝廷诏令、阴奉阳违,你当便宜行事,不吝赏罚,务必使此事妥善解决,不留后患!”
李从璟心中一动。李嗣源这话,分明是要通过这次朝廷插手地方事务,来投石问路了!
历朝历代以来,中央与地方权力之分配、争夺,都是不曾变化的主题,对皇帝、对朝廷而言,自然是希望中央掌握更多权力,而这种权利争夺,必然遭受地方抵-制。本朝自安史之乱以来,中央日益疲软,地方权势日重,尤其是节度使之制成为定制以来,地方大权尽在节度使之手,随之而来的是刺史、防御使等地方官吏做大,地方俨然成为国中国,中央不能节制,史如春秋,遂致天下大乱。
无论李嗣源是要安定天下,还是积蓄国力,加强中央集权都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