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
史书在评价李嗣源一朝时,用了这样一段话结尾:“倘使(安)重诲得房杜之术,(李)从荣有启诵之贤,则宗祧未至于危亡,载祀或期于绵远矣。 ( . . )惜乎,君亲可辅,臣子非才,良可叹矣!”
如今却是不同了,有李从璟横空出世,先为秦王再为太子,大唐不仅社稷振兴,各种俊彦大才也是不停收入囊中,别的姑且不言,像高审思江文蔚这样的良才,原本该落入南唐之手的,如今都被李从璟牢牢掌握在大唐的手里。
原本南唐之所以起势,一半就靠衣冠南渡,而今李从璟将衣冠南渡的横流掐断,并且不停吸纳朝野各处的有才之士,那徐知诰纵然先前占了些许衣冠南渡的便宜,往后又如何能跟大唐抗衡?
昔年王莽成事,西汉社稷沉沦,而后有光武帝刘秀拯救时艰,以东汉续写大汉历史,谁又能说李嗣源李从璟父子,不是在做同样的事呢?
扬州城外三十里处,莫离王朴冯道李从珂等人,带领着一大批官员将领,顶着烈阳在官道上肃立等候。能让这些跺一跺脚,整个江淮都要颤抖的人物倾巢出动,并且出城三十里相迎的,除却到了江淮的大唐太子,还能是何人?
不时,官道上出现了一队人马,但见旗帜张扬,鲜衣亮甲的骑兵在前开道,多番仪仗紧随其后,各色官员随行其中,而后又是侍卫护卫左右,当中的一人,骑宝马着太子龙袍,器宇轩昂混若天神下凡的,不是李从璟却又是何人?在这之后,又是侍女仆从随行,马车前后相接,整个队伍绵延数里,储君威仪尽显无余。
官道上赶路的人,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雄踞一方的显贵,见之都乖乖让出道路,带着敬畏之色在道路两旁执礼,直到队伍完全走过去了,才敢放松僵硬的身子,收了礼节,却是止不住带着仰望之色,默默注视着远去的队伍。
“臣等恭迎太子殿下!”远远君仪仗,莫离王朴冯道李从珂等人,无不是悉数拜于道中。
章法森严的队伍缓缓停下,前端的队伍策马道旁,让开中间的道路来。而后太子策马缓缓前行,来到队伍最前,于道上的诸人一眼,下了马来。
李从璟迈步来到众人面前,亲手扶起莫离,“莫哥儿!”
莫离扶着李从璟的双臂,望着面前已有君王之威仪的发小,一时间胸中涌现出千言万语,喉咙在刹那间硬如磐石,双眸湿热竟然是噙有热泪,“李哥儿!”
李从璟本来只是觉得大半载未见,颇为想念莫离,但见对方眼含热泪,也给惹得胸中如有暖流冲撞,不觉间又想起当年在幽州时,莫离孤身入渤海,他除夕雪夜迎君归的情景,也是差些落下泪来,“这数月以来,幸苦你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让莫离想起徐知诰行离间计时,那几日军中流言四起,而洛阳传来的消息却是信他无疑,自知这里面必有李从璟多番辛劳,莫离心头也是一片感动,只是他两人之间,再多辛苦已是毋庸多言,当下笑道:“李哥儿面前,离怎敢言苦?”
李从璟点点头,当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莫离收敛情绪,再拜道:“臣等恭迎太子驾临扬州!”
他身后王朴冯道李从珂等并及数十官员,俱都齐声道:“臣等恭迎太子驾临扬州!”
李从璟微笑道:“诸公都请起身吧。”
随后,众人行往扬州,到了扬州又是一番大宴,自是不用多提。
......
扬州,吴国谓之江都府,或又称其为广陵,北部为子城,官寺所在地,南部为罗成,民居也,有坊六十三,大明寺在其西北,城中河流涓涓,故而多石桥,大者共计二十四座,杜牧“二十四桥明月夜”,此之谓也。
宴席上李从璟只是小酌一番,原本官将们兴致高昂,敬酒者络绎不绝,口中不乏歌功颂德之词,不过在察觉到太子并无多饮之意后,也都识趣的不多此一举。宴席后段,李从璟离席到后院漫步,由第五姑娘陪着说话,任由那些官将们自己去胡吃海喝。
江都府的府衙建得富丽堂皇,若说东南之盛已然汇聚大唐多半繁华,扬州便是汇聚了东南繁华精髓的所在,百年前便有“扬一益二”的说法,事实上,南唐立国后也以扬州为东都,府衙建得恢宏也就顺理成章。
“有个殿下意想不到的人,现在也在府中,殿下要不要见见?”第五姑娘忽而停下脚步,背着手问李从璟,眸子里闪烁着几分狡黠。
“何人?”每回第五姑娘俏生生站在面前的时候,李从璟都会忍不住去揉乱她的头发,这回也不例外,谁让她个头娇小呢。
“林安心。”
林安心,李从璟对她的初印象就是一个大美人,属于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那种祸水般的美,这份气质跟桃夭夭任婉如她们都是不一样的,大多数男人面对这样一个美人,都会理所当然生出征服的心思。
当林安心又坐在自己面前时,李从璟还是抱着这样的
屋中并没有旁人,第五姑娘也走了,烛火散发着柔和的光,让林安心多了一分朦胧,以前李从璟并不知道林安心也会煮茶,而且还是个中高手,一举一动都韵味十足。
今日林安心衣着较为寻常,绯衫罗裙,束胸虽然很高,圆丘仍是微露,眼下天气已经有些炎热,她往茶釜里注水添置茶叶时,手臂上的衣衫滑落,一双白璧无瑕的手腕,就不着痕迹露了出来,肌如凝脂。
察觉到李从璟并不算**火热但也没有刻意掩盖的目光,林安心暗暗局促,等茶水沸腾的时候,她端端坐好,捋了捋鬓角丝发来掩饰眼神的异样,“太子一路舟车劳顿,方到扬州来就肯召见安心,安心心存感激。”
她也不自称妾身或奴,显然在内心里是很己的。
李从璟微笑道:“你可是贵人,我怎能不重视?”
“不过是无家可归的乱离人罢了,如何当得起一个‘贵’字。”这话在林安心嘴里说出来,没有半分自怨自艾的意思,不过她的神色也不轻松。
李从璟的口吻则像是在跟老友拉家常,没有刻意为之的亲切,但让人一听就知道是真情实意,“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何用这般客套寒暄。如今你既然离了淮南,大唐自然有你一席之地,若是你想继续做老本行,大可以入军情处做个统领,品衔跟第五赵象爻一样,若是你想过舒坦日子,我私人也可送你一座庄园。”
这话在李从璟嘴里说出来,平常的像是吃饭饮茶那般,但落在林安心这个刚刚被故国故人叛离,如今正无家可归的人来说,就犹如夜雨惊鸿一般,林安心的心头的震惊委实太大,以至于她睁大那双秋水般的眸子,脱口而出道:“太子没有任何条件,就愿意收留安心,还给予高位?”
她知道自个儿的祸水之貌,想起在金陵的种种遭遇,实在不敢相信李从璟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竟然能不趁机要挟点甚么,而且能如此果断主动的给予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