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氏看着琉璃,眼神里满是诚恳……i不怕夫人笑话,我不知有多羡慕夫人,似我,如今看着也还风光,但若有朝一日……”她叹了口气,目光幽幽的投向外面,“我若是有去在鞠都督之前的福分也就罢了,若是不能有,日后终究只能依靠兄嫂侄儿度日。纵然衣食无忧,却是注定孤独终老的。”琉璃疑惑的看着她,想起裴行俭昨夜说过,“只夫人只怕是不会回鞠家的”心头纳闷更甚,如今寻常女子若是夫死无子,的确多半会回本家,但只氏到底身份不同,虽是侧室,但在西州却是与都督夫人无异,听闻掬智湛对只家更是照顾有加,按理,便是为了维持住这份关系,她也应留在钧家才是,除非……琉璃放缓了声音,“夫人不必多虑,夫人待鞠都督尽心尽力,想来都督也会替夫人打算。”
只氏摇了摇头,笑容里颇有些苦涩,“此事都督纵然有心,也是无力。
此事只氏鞠氏心里都有数。我的身份已是如此,就如胡商们的外妇,如今说是都督夫人,一旦离了西州,也不过什么都不是,鞠家再是大度,又岂会把一男半女,记在一个外室名下?便是那时他们肯容下我,我又焉敢离家万里,去长安自讨没趣?似我这般的无后之人,身后之事…………”她惊觉失言般收住了。,展颜笑道,“说这些作甚?没的污了夫人的耳朵。夫人不同,无论怎样,裴长史的儿女便是夫人的儿女,自是不必担忧后福的,我敬夫人!”说着,便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杯盏。
琉璃本来听得有些怔怔的,看到她举杯,忙也端起酒杯,不假思索仰头一饮而尽。这桂huā春原是新鲜金桂封在上好的米酒中数年所成,闻着香甜”却着实有些烈。琉璃喝完才觉得从喉头到肚腹一路的火辣,差点呛咳起来,好容易忍住了”已是憋得眼泪汪汪。
抬头看见只氏端着只喝了一口的酒杯满脸惊异的看着自己,她只能扯了扯嘴角,“一时不防”教夫人见笑了。”又忙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
侧面的云伊一眼瞥见,“腾”了站了起来,“姊姊怎么了?”她两步走了过来,没好气的看着只氏,“你跟姊姊说了什么?”只氏满脸茫然的摇了摇头,她已经想过两遍了,刚才自己分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位库秋氏怎么自己就喝了这么一杯酒下去?
琉璃也拉了云伊一把,苦笑道,“不干只夫人的事,是我闻着这酒香甜,不提防间喝急了,被呛了一下。”
云伊看了看琉璃面前的空杯子,不由愕然失笑,忙抱歉的向只氏行了一礼”“是云伊无礼了,夫人见谅。”又对琉璃道,“姊姊也太大意了,你平日原是不沾酒的,却不知这酒不但入口烈,后劲也颇大”姊姊快用些吃食压一压!”
琉璃看着云伊的关切的眼神,点头笑了笑,心里却是一阵惘然,她终于知道鞠崇裕为何会这样纵着她了。难怪裴行俭那么肯定“只氏不会回鞠家””难怪他会用“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形容那些高门大姓送女儿的行径。原来表面风光的背后竟是这样的一个词:外室!
她自然也知道,那些常年在长安、西州两地的胡商”许多在西州也娶子妻子,虽然名义上算是平妻,但这些妇人若真是带了子女去长安去讨生活,也不过是婢妾一般,但胡人不重名分,只要财物留得丰富,倒也无人去计较这些。可在高门大户眼中,这种身份的平妻则根本就是外室…………而钧崇裕容着云伊随心所欲,全然不怕她得罪长辈同僚,只怕是根本不曾打算带云伊回长安鞠家。其实,云伊不去长安倒是更好,可她自己知道么?
琉璃简直恨不得立时把云伊拉到一边问个清楚,却也知道此地绝不是问话之所,只能勉强压下心思,云伊已夹起了一块蒸肉放到琉璃的碗里,“1姊姊快吃!”
琉璃轻声道”“知道了,你快坐回去罢,回头再说。”
云伊嘻嘻一笑而回,转头便与鞠镜唐绘声绘色的比划着琉璃一口喝了多少酒,帐内几个人面上都笑了起来,只是张夫人看向只氏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深意。
只氏有些哭笑不得,眼见琉璃一言不发的吃肉用菜,表情里不大像是欣赏,倒像是跟这些菜肴有仇,她纳闷之余又把自己刚才的话想了第三遍,依旧是茫然无绪。
好容易等到琉璃放下了银箸,只氏忙笑着低声道,“我阿嫂前几日去叨扰夫人之事,我也听闻过了,这原是她的不是!她平日热心惯了,也自大惯了,说话太过随意,什么平妻、贵妾,她当长史是自家晚辈么?何况夫人与长史是什么情分?便是夫人应了,长史也决计不会应的。这些话都太过失礼,我今日原是想请夫人过来赔个不是,没想到阿嫂竟是又说错了话。她原是个口无遮拦的,夫人切莫往心里去!我这便自罚一杯如何?”
桂huā酒的后劲已经慢慢发作,琉璃的脸颊有些发热,听着这番话,又见只氏一仰头喝下了一整杯酒,心头越发迷糊起来,这位到底想说什么?只能笑道,“夫人太过客气了,琉璃也有心直口快之时,哪里值得夫人如此?不知夫人所谓有利无害之事,又有何指?“只氏放下酒杯,拿帕子掩了掩嘴,心里微沉,“心直口快”库秋氏这是要提醒自己,她适才说的话乃是真心!这位平日不声不响,却果真是个难缠的,难怪六年前能把那些大总管们逼得不敢动手。也只有张氏这般见识短浅之人,才会以为能拿什么名声德行来说动她。岂不知但凡有些心机手段的妇人,都绝不会容得一个家世强过自己的平妻、
贵妾入门做对头!这库狄氏显然不能容人,便算万不得已须得让夫君纳妾宠婢,也定会选那种能被自己死死攥在手里的,又怎能容她们有旁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