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琮进了一间倒座房,冲天的血腥气让他闻之欲呕,周延这一向会看眼色的贴心人,竟好似全没发现。
“殿下请。”
李熙琮脸色有点发白,但是,他还是抬腿迈了进去。里面已经被隔成了一个一个的小间,每一间都又犯人在受审。
“督统是带我来看左都卫是如何审问犯人的?”
“是”还是“不是”,周延并没有回答。“殿下可见过这人。”
那人给打的浑身是血,头发乱蓬蓬的跟血也黏在了一起,莫说不是熟人,就算是整天在一起的现在都是不好分辨。
“他是?”
“城北菜园送菜的。殿下其实是碰见过他几回。”
晋王几乎都要压不住怒火了,“他一个卖菜的,能有什么嫌疑?”
“殿下不觉得奇怪吗?”周延面不改色的问道,“公主在此遇刺,地上的血都还没有干。城墙上高挂着反贼的人头,这个时候进来买菜,他是有多缺钱?”
晋王只是没经过这些事儿,他的聪明只要略一提点就明白了,“你是说,他是来打探消息的。”
周延笑道,“我问过驿馆的守卫,刚刚案发的那两天他是否来过,守卫们一致确认他不曾来过,偏偏晋王到了以后。他一天两趟往这办跑,我可不是得把他拿来审一审。”
“可是,单凭这些,并不足以认定他跟公主遇刺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啊?”
“是啊,可是,他刚被拿住,那个所谓的菜园,就已经空无一人了,后来查问了周围的邻居,居然没人跟那菜园的主人有往来。”
若是寻常百姓。晋王还可以说他们是被左都卫的凶名吓跑了,可是,周围邻居都没来往,要说没问题鬼都不信。
“督统可还查出别的什么来了?”
“殿下跟我来。”
晋王在往里走。里面关着的俱是穿罗着锦,他们倒是没受什么刑,只是脸色都不太好。
“行在的宫墙虽然有些年久失修,但是左都卫和龙武卫都一致认定贼人是北面翻墙而过的。”
“又是北面。”晋王不经意的嘀咕了一句。
周延略感欣慰,“据当日护驾的侍卫供述,刺客都是经过了严格训练。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直接就到了公主下榻的院子,可以推断,他们对于行在的环境十分熟悉,这里虽然是号称是行宫,但是几百年没接过驾了,虽然有府银按时修缮,但终究是荒败了,就连守门的侍卫都不见得了解环境,他们是如何得知的?
“有人提前来熟悉过环境。”
“翌城公主下降可以说是匆忙决定的,公主会在永平下榻也不过是三天之前才通知到地方。只因为驿馆过于狭小,连公主的侍从们都住不下,无奈之下只得把这里打扫了一番,作为暂住。刺客并非本地人士,他们怎么那么巧就在当天就赶到了呢?”
“或者赐婚使团当中,有人提前告知了情况,或者是他们一路尾随着公主。”
“尾随并不可能,当时,左龙武卫驻扎在城外,由于天色将晚,几乎没有行人进城。四门的守卫也都问过,只有零星几个人进城,而且,都还是本地面熟之人。”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和亲的队伍里面有奸细!”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可能精确的掌握侍卫换防的时间,悄无声息的摸进内院。”
晋王的注意力已经不再他们受了什么刑法上了,在常人看起来一点头绪都没有的案子,经过左都卫抽丝剥茧,竟然渐渐有了眉目,“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提前告知了他们公主行程,他们已经在这里潜伏了几日。”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们潜伏在哪儿呢?”
周延的目光在这群乡绅身上冷冷扫过,几个人冷汗都下来了。
“可我着急的是,谁泄露了公主行踪?”
“这个问题很多人都想知道。”周延显然还不能给晋王答案,“公主奉旨和亲,若是出点什么意外,和亲使团人人受责,究竟是谁,连自己的性命前途都不顾,敢出卖公主呢?”
晋王快急死了,骄阳身边跟了一条豺狼,他们还都不知道究竟是谁,更可怕的是,第二次的刺杀,可能已经在筹划了。
“这可怎么办!”晋王一时也慌了。
“殿下别急。”周延不慌不忙的说道,“翌城公主从来都不是任人宰割的性格,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宫驸马和石承弼,那个人不动则已,再有什么举动,无异于自寻死路。”
“翌城公主出发的时候,已经想到这一层了?”
“不仅是公主,宫驸马,石上将,应该是都想到了,只不过这个事情太大,几乎人人都有牵连,所以,必须要拿到确凿的证据。”
“骄阳居然一直都瞒着我。”
周延曾经也想瞒着他的,可是,一个皇子,不可能一辈子生活在温室里,骄阳提前踏出了这一步,看起来适应的也不错,晋王,应该也能做得到的。
“公主是不想殿下关心则乱,而且,銮驾也不能在耽搁了。有什么问题,就只能边走边查。告诉了殿下,也不过是让殿下平添烦恼,终究是鞭长莫及。”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周延一指这些在押的犯人,“问问他们咯。”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哆嗦了一下,但是却没有一个敢喊冤的,即使看见了周延那个魔头都要小心应付的晋王殿下,也没有一个敢开口求救。
“这个小镇,人口不过千户,就是有几个生人路过,都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五十多人在这个地方住了至少一两天,居然没有人发现,这本督可就想不通了。”周延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在急着追问。
“他们分批入城的话,就不容易被发现。想要统一行动,恐怕是要住在一起的,而且,公主道了之后,不仅行在加强了防御,就连街上也随时有人巡逻,要想所有人都不被发现,只能一起行动,那么,他们行动之前,在哪里呢?”
“所有的客栈都已经查过了,确定没有他们停留过的痕迹,小门小户住三五个人都勉强,所以,微臣把这几人请来,看看有没有人能告诉我什么?”
“那督统得到什么答案了吗?”
“这群人显见是养尊处优,身娇肉贵,手下人粗苯,就怕还没问出来就给弄死了,因此,只把他们请了过来,还没来的审讯。如今在案子也拖不得了,说不得,今天得让他们给本督一个满意的答案。”
“殿下。”周延转身问晋王,“您说该从哪里下手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