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源会把话说的跟临终遗言似的,骄阳想不答应都不行,“先生想说什么?”
他把状子指给骄阳看了看,“我若有不测,麻烦姑娘把这状子替我递到京兆尹。”
“先生?”骄阳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表示了,看来孙源会是被她们给吓出毛病了,“先生切莫多心,家师既然说了已无大碍,先生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孙源会摇了摇头,低声叹了口气,“我受伤太重,救不会来也是命中注定,你们已经为我费了不少心了,我也只能来生在报答。我这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明天,所以无论如何,我今天也要把这状子写完,若是我果然不中用了,还得麻烦姑娘。”
骄阳心里暗称,罪过!
都是她为了卡着楚王回京的时候把事情闹大,所以才让寂岸师太拖这他的病情,没想到,这实在人当了真了。
骄阳心有愧疚,便忍不住劝慰了他几句,然而久病之人的想法,往往会比较消极,“姑娘为难也不是没道理的,虽然太平女主改革法制,永年律已经取消了民告官反罪的规定,但是,这案子终究是让人为难,我也不怪姑娘。”
骄阳心想,在误会可是大了!
“其实我也知道,若是我不在了,官府就是收下这状子,也不会认真去查,只不过,我心里还存着意思侥幸,若是将来有一天,她进京来找我,纵然找不到我这个人,也见不到七宝莲台,但是,或许在京兆府的卷宗里,能得知一些真相。”
这读书人的想法,骄阳觉得自己大概是理解不了了,平民百姓,怎么有机会见到京兆府的卷宗?
但是。孙源会情绪这样,骄阳也不忍心在刺激他,只怕他身体没事,精神先就垮了。
“先生未免太小看我们。我们虽无权无势,却也不是那种畏惧权贵之人,先生若真有好歹,这案子我便替先生办了,而且我可以向先生保证。我一定会尽全力让京兆尹秉公执法。”
孙源会似乎没想到这丫头敢答应下来,自然是万分感谢。
“先生也不必忙着谢我,我陪先生将状子写完。然后先生好好休息,明日同往京兆府。”
神都上下近日都是一片欢腾,楚王大胜,渤海平定,压在人们心中将近一年的大石头,终于算是搬开了。整个京城都在为了庆祝楚王还朝而忙碌,然而,京兆尹高顺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一张状纸安静的摆在他面前的桌案上。两旁的差人没有一个敢说话的。
“那个孙源会不是死了吗?”高顺一脸的郁卒。
严格说来,高顺并不是一个贪腐无能之辈,否则,也不可能坐稳京兆尹这个位置,然而,他现在是真心希望世上再没有孙源会这个人,不管他有多少冤枉。
“之前是听说他重病不治了呀!”师爷念着山羊胡子,也是一脸的想不明白,“他们家出事之后,是碧霞观的姑子收留了他。刚开始的时候还请了大夫去看,后来就再也没动静来,后山的茅屋,也已经是人去楼空。”
高顺猛的一派桌子。“这么重要的人,你就不会好好查查,没请大夫,就一定是死了吗,他就不能好了吗?”
师爷的冷汗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赶在这个当口出事。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他伤的那么重,就算是精心调养,都未能能活下去,所以……”师爷擦了擦汗,见府尹大人一直冷着脸,也不敢在多解释一个字,“是卑职失职,还请大人降罪。”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府尹大人烦躁的直拍桌子,“就算是知道他没死,咱们也不能动手杀他。”高顺似乎是想通了,长叹了一口,“所以,他迟早得给爷来这一出,只不过,咱们是一点防范都没有罢了。”
“他不会是故意挑这个时候吧?”师爷也觉得这种猜测不太可能,但是这个时机太巧了,巧的让他觉得不敢相信。
“他一个书生,哪里能知道那么许多朝廷隐秘,况且,就算他真的时候,也应该想着避过这日子,赶在楚王回京的时候找不痛快,傻子才会这么做。”
有些事情的确是说不通,不过,师爷敢确信,孙源会或许迂腐,但是他一点都不傻。
“大人,眼下也顾不上考虑那么多,还是应该研究一下这案子该如何处理。”师爷一脑袋的鬼主意,把案子压下去也是一点事儿都不费,不过,他淫浸官场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哪只绝不能等闲视之。
“还能怎么办,先拖着吧。”高顺想都没想就说道。
对师爷来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楚王就要回京了,而且还是于国有大功,如果不出意外,太子的宝座是跑不了了。
这个时候动楚王的人,除非是这官儿当够了。
韩苑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但是,他主子如日中天的时候,他自然也跟着炙手可热起来。这里面的利弊,几乎都不需要权衡,只要不呆不傻,都知道该如何权衡。
高顺当然是那个既不呆也不傻的,可是,他这次的决定,却让他心腹师爷感到了一丝危险。
“大人,那孙源会是一个姓李的丫头陪着来的。”
高顺根本就没注意到有什么小丫头,他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了,“有什么关系?”
姓李?他蓦然想到什么,立刻坐直了身子,“莫非是?”
师爷摇了摇头,“并不是皇室宗亲,但是那丫头也是有些来历的。”
“快说。”
一听到有姓李的人牵涉其中,不管是不是皇室,高顺都紧张了几分。
“大人可还记得数月之前,有几位凉州来的大夫治好了晋王殿下的怪病。”
这事儿京兆尹怎么敢忘,他还打发家人借着问药之名去接触过几次,只可惜,那家人脑子都愚钝的厉害,他的媚眼儿算是斗抛给了瞎子。
高顺大人的脸色沉了下来,师爷猛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此刻。他却是生出几分不同的看法。
或许,人家是根本看不上区区京兆府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