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衍敏感地问道:“太师,少保,你们说的是什么反叛?姬侯不是已经降了么?”
陈玄丘看了他一眼,道:“沐相有所不知,姬侯虽然降了,一些曾经拥戴姬侯的修士却逃了。他们对我大雍不满,所以使用道法,制造了这许多的灾难。”
沐衍听了,顿时松了口气。
按照他们这些人习惯的想法,天灾频发,那就是上天的警示。是人君无道,激怒了上天。对他这位耿忠老臣来说,那才是最可怕的。
一旦被人利用这件事攻讦天子,刚刚要平静下来的天下,恐怕又要再起风波。尤其是八方诸侯正赶往中京,观献俘礼,听天子训诫。
如果这时天子受到天谴,反而要下罪己诏,那该如何收场?
既然是修士作祟,那就好办了。
沐衍恨恨地道:“这些修士,不事生产,不忠君王。习得些道术神通,便胡作非为。谈太师,这件事上,你奉常寺是失职的,奉常寺总管天下宫观,各方修士,怎能容得他们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谈太师道:“谈某正要与陈少保商议如何诛灭这些邪恶修士。但,灾难已起,如何救灾赈民,还需首相操劳其事。”
沐衍眉头一锁,道:“大战刚刚平定,国库也是空虚啊。不过,救灾抚民,是老夫份内之举,自当全力以赴。”
沐衍转身面向殷受,拱手道:“大王,老臣想立即聚齐各司官员,商措救灾事宜。”
“准了,此事关乎天下稳定,就拜托沐相了。”
“臣自当效死!”
沐衍知道情况紧急,急急向殷受行礼,便退出了御书房,急急召见各司官员,研究如何赈灾去了。
等沐衍一走,谈太师便面有忧色地对陈玄丘问道:“真是他们作祟吗?”
陈玄丘道:“直到此时,太师还心存侥幸吗?”
谈太师喟然一叹,摇头不语。
他不是不信,只是在他一直的信仰中,神明都是公正的,是善良的,是人族的保护者。
在理智上,他已经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但是在感情上,他无法接受这种让他信仰崩塌的事实。
殷受听着二人“莫名其妙”的对话,却没有一点惊讶。显然,他也是知情者。
陈玄丘做的很多事,对天庭的很多发现,从来就没有瞒着他。
两人之间固然是因为友情才亲密起来,但是能始终君臣相宜,不生忌惮,不生嫌隙,也是因为陈玄丘采取了这种始终坦诚相待的态度。
殷受听到这里,道:“寡人不是修士,但寡人认同陈少保的看法。所谓神祗,也不过就是越过了某一道修行大境界的更强大的修士的一种称呼罢了。
他们一样有欲望,一样有索求,一样有善恶。我们可以因为他们的强大而心生畏惧,但是如果仅仅是因为他们是神祗,就盲目地服从,就不辨是非,那也太可笑了些。我人族,不是牲畜,不是牛羊!”
谈太师欠身道:“大王说的是!臣是忠于大王、忠于大雍的。如果是神祗欲对我大雍不利,臣也绝不会畏怯弃主,负我人族!”
谈太师转向陈玄丘,道:“陈少保,你以为,我们该怎么做?”
怎么做?
陈玄丘呲着牙笑了,笑得有些凶狠。
这个民族,从来就拥有着自强不息的基因。
他们从不曾因为畏惧天威,而放弃自我。
他们从不会因为神说要杀尽你的族人,只留你一家,就奉神的命去造一艘船,眼睁睁看着族人俱被淹死,还要对神感恩戴德,更加虔诚地信奉供养神。
洪水来了,他们就自己挖渠疏浚。
疾病来了,他们就自己尝百草治疗。
他们自己学习用火,而不是从神宫偷什么火种。
他们自己制定礼义廉耻,而不靠吃什么神国的智慧果。
一把斧头劈开的天地里,所孕育出来的智慧生命,从来都不会自认为是一只迷途的羔羊,盲目地任由神的摆布。
即便是经过了天庭这么多年的不断调教,仍旧有着无数敢于向它发起挑战的勇士。
陈玄丘眉锋一挑,沉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囤。恶神来了?那就……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