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耶看着那个逃过一劫然后又把自己葬送掉的倒霉蛋，很奇怪的他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也许经过刚刚那轮冲锋，他已经习惯了看到人脑浆飞溅的样子吧。

这时候有人大声下令：“我们必须再往前冲一点，然后用火箭筒干掉碉堡。”

皮耶现在才发现营长竟然趴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那身笔挺的军服才这么一会儿就脏兮兮的，仿佛街边乞丐的破衣服，那擦得锃亮的肩章也仿佛落满了灰尘一般光华不再。

皮耶观察营长的当儿，上尉正在反对营长的决定：“那可是该死的钢筋混凝土碉堡！英国人从开战开始就在建的，看到表皮上的黑色痕迹么，那一定是海军火炮炸的！海军的大口径炮都解决不了的东西，火箭筒怎么可能解决？”

“也许我们可以打枪眼。”营长毫不退让，毕竟这是在战场上，他们说话得吼出来才能保证对方听得清——实际上这么火爆的场面中，说话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用最大的嗓门吼出来。而正因为两边都是在吼，周围的士兵们都清楚的听到连长在违逆营长，这正统军校毕业的小年轻咽不下这口气。

皮耶轻声念了句：“简直蠢透了。”

火箭筒手被喊道了营长身边，营长煞有介事的指着弹坑说小说 ybdu..些什么，接着皮耶看见营长拍了拍那两个倒霉蛋的肩膀，随之而来的是营长的大吼：“火力掩护！”

皮耶支起上半身，用突击步枪对着敌人阵地方向开火，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打什么鬼，实际上他除了敌人开火的火光之外，任何可以当作目标的东西都看不见，他只能对着火光扫射。天知道他能打中什么。

扫完一梭子之后，皮耶缩起脑袋，开始换弹夹。

换完弹夹之后，皮耶抬起头，看见火箭筒手果然被打死在半路上了，他的弹药手趴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蠕动着受伤的身体，试图爬回来。

“再换两个人去！”

“没意义的！这种碉堡只能用炸药包和爆破筒！”

营长一意孤行，于是又有两个倒霉蛋被送上前去，捡起火箭筒“攻击枪眼”，而这一次拿着火箭筒的家伙竟然真的顺利冲到了碉堡前面，并且把火箭打到了枪眼上。机枪火力只停了一小会儿，就再次向着滩头扫射起来。

营长咒骂了一句。

“好吧，我们用爆破筒试一试，战斗工兵！”

第三次掩护射击后，一个战斗工兵小组被派了出去，这一次皮耶换弹比较快，所以有时间可以清楚的看着工兵小组是怎么被英国人的机枪漂亮的放倒在地的。

“再来！”营长挥了挥手，“再来个战斗工兵小……”

营长的话戛然而止，皮耶扭头看去，看见一颗子弹在他头上留下一个细小的窟窿。营长向后倒下，他后脑勺冲地面的瞬间，大量的血滴落到地上。

“好吧，营长跪了，”上尉说，“这里还有谁军衔比我高吗？”

“我想没有了，长官。”

“好吧，现在听我的指挥，不过要让大家失望了，我这里也没有比用爆破筒炸掉碉堡更好的方案了，现在我需要一些志愿者去捡爆破筒，然后去把那该死的碉堡给我炸了！谁愿意去？”

没人回答。

上尉撇了撇嘴，说：“皮耶、阿方斯、克莱默、达尼埃尔，就你们四个，你们志愿参加这次行动。掩护射击结束后你们从自己的位置出发，自选路线。先捡爆破筒，再去炸碉堡，就这样。”

“上尉，达尼埃尔已经死了，我看到他中弹的。”

“那么你来顶替他，没错，就你。”

皮耶后脑勺一阵阵发冷，背后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妈的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啊……

这时候火力掩护开始了，皮耶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睁眼的瞬间，正好听到上尉大声下令道：“就是现在，快快快！”

皮耶站起来，向前猛跑。他根本就没想什么利用地貌这种事，只是一直线的冲向倒地的爆破小组所在的地方，实际上，他的大脑这会儿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想——不这样做的话，皮耶恐怕冲不了几步就会害怕得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这当然不是勇气，只是破罐子破摔的消极应对而已，比起承担恐惧、皮耶的大脑觉得就这样放弃反而会比较轻松，于是就这样做了。

尽管大脑已经放弃，但身体的五感还在忠实的工作着，他能看到敌人在疯狂的开火，夹着曳光弹的弹幕扫过他眼前的一切，他能听到密集的枪声，以及时不时响起的爆炸声。

突然，皮耶意识到，自己已经冲到了爆破筒所在的位置。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被什么东西绊倒了，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牙齿被嗑得疼痛无比，大量的沙子进入他的嘴巴。

他一边吐沙子一边寻找爆破筒，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