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平湖抿嘴笑了起来,道:“王金麟,你是在笑?”
王金麟用力出声:“自是在笑!”
左平湖叹了口气:“听来竟似在嚎。 ..”
王金麟嘿嘿干笑了几声。
“我要为爷爷报仇。”左平湖看着王金麟,紧跟一句:“咱们的生意成了?”
王金麟有心想要拒绝,但他迎着她的一双凤眼,那双眼睛里竟然放射出夺魂摄魄的目光,拒绝的话竟然说不出口,紧接着他胸口热血翻腾,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暴叱如雷:“成了!”
左平湖站起来,微微裣衽行礼:“多谢赐助,名将之后,果然铁胆傲骨,豪气干云!”
王金麟脱口吼出两个字之后,此刻不禁有些愣,他坐在那里,双目直视正前方,茫茫然的好似没有听到左平湖在说什么。
左平湖看到他的反应,立刻轻声呼唤:“王金麟,王金麟!你怎么啦?”
突的激灵了一下,王金麟像是魂方入窍,他使劲抹了把脸,挺了挺胸:“怎么啦?我没有怎么啦,这不是好端端的坐在此地么?”
左平湖小心的道:“我看你有些心神不属的样子,王金麟,是不是还有什么难处?”
王金麟嘿嘿一笑,大声道:“难处?这会有什么难处?俗语说得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王某人既然把事情应承下来,好歹总得肩扛下去,畏畏尾便不算人物!”
左平湖道:“我知道你会项下来,王金麟,你一向言而有信,是真君子!”
王金麟忽然觉得口干舌燥,他把杯中小半残茶一仰脖子饮了,又重重放回桌上,瞬间便有了一种无可言喻的悲壮情怀。
“王金麟,你不用这样,我会给你酬劳的。”左平湖粉面含春,笑盈盈的看着王金麟。
“是何等样的酬劳?姑娘可否让王某人我知道?”王金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呵呵大笑道。
“现在就让你知道……”左平湖柔声说着,拉过王金麟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前……
从那一天起,王金麟便成了她的俘虏,直至今日。
直到起事的那一天,他才知道,象他这样的人,一共有二十二位,全部是湘军和楚军将领的后代。
所有的人都对她死心塌地,听从她的命令,有如疯了一般,投身到了这场旨在“诛林逆,清君侧”的战斗中……
这一次进攻湘省省城,便是由他王金麟带队。
为了能够顺利拿下省城,王金麟应左平湖之命,派杀手潜入城中,去刺杀湘省巡抚张芝栋,但直到昨天,仍然没有消息。王金麟担心消息泄漏,便不待回报,提前动了进攻。
此时王金麟并不会想到,昨夜的省城内,生了什么。
夜已深了,张芝栋还处在兴奋之中。
来到湘省已然一年多了,虽然不尽如人意之处还很多,但所办的几件大事看来进展都还顺利。担任疆臣能有如此政绩,也可聊慰平生。张芝栋想,做个地方大员也没有多大的难处,朝廷有人撑腰,身边有人扶脚,这是两大关键。有了这两条,地方大员就可以做得堂堂皇皇风风光光。
远处传来一声鸡鸣,估计将到三更天了,他赶紧吹灭蜡烛,上床睡觉。
张芝栋身体素来不算强壮,但精力却特别旺盛。来到湘省后,更觉各种政务千头万绪,一天到晚十二个时辰不吃不睡不休息,都有处理不完的公事。湘省官场疲沓懒散,他更需以本身的勤于王事来作表率,于是给自己立下规矩:每天丑正二刻起床,寅初阅公牍,辰初开始见客,中午不休息,下午继续办公,亥初就寝。一天睡觉不到三个时辰,好在食眠很好,一天的繁杂能应付得游刃有余。张芝栋这种过人的精力,令他身旁的僚属个个佩服而自叹不如。
不知什么时候,他突然被窗外的金属碰撞声惊醒。他慌忙下床,推开窗门看时,只见两个黑影正在灰蒙蒙的月色下拼死格斗。手无缚鸡之力的张芝栋给惊呆了。
略为定定神后,他看清了,那个挥舞着铁鞭的正是他的一个侍卫,名叫葛思齐,然则葛思齐是在跟谁厮打昵?是窃贼,还是刺客?葛思齐武艺好,一根铁鞭上下左右挥舞着,犹如一条蟒蛇缠身,使得对方攻不进来。对手也是个强者,一把刀前后砍杀,寒光闪闪,犹如魔鬼的长大獠牙凶恶可怖,步步向葛思齐进逼。眼看着葛思齐不能一时取胜,张芝栋顾不得巡抚的尊严,对着窗外大声呼喊:“来人呀,有贼!”
拿刀的汉子猛听得这一声喊叫,心一分神,手便乱了阵势,趁着这个当儿,葛思齐挥起铁鞭打过去,正打在那人的右手刀身上。“哐啷”一声,刀子掉在青砖地上,那汉子拔腿就向院墙奔去,企图跳墙逃走。这时,住在前面签押房隔壁的林旭、杨深秀等人,正拿着棍棒走出。葛思齐大叫:“拦住贼,莫让他翻墙!”汉子见又来了几个人,心有点慌,正想换一个方向逃命时,葛思齐已赶上来,铁鞭一扫,打在那人的大腿上,那人随即仆倒在地。杨深秀等人追上来,一起把那人抓住了。
此时,整个巡抚衙门都闹腾起来,平时接待客人的花厅灯烛辉煌。张芝栋端坐在居中的太师椅上,怒目注视被五花大绑押上来的贼犯。那人浑身着黑色夜行服,年纪在四十岁左右,一脸横肉上长满络腮胡子,尽管竭力装出一副镇定的神态,却掩盖不住两只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惊恐之色。葛思齐使劲将贼犯的两肩一压,那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张芝栋瞪起两只长大的眼睛,粗短的眉毛锁成两个黑团,硕大的鼻子挡住了从右边照过来的烛光,使得左边的脸黑沉沉的。杨深秀偷眼看张芝栋,一向蔼然可亲的恩师,今夜居然这般森猛威严,心里不免冒出几分畏惧来。张芝栋用力拍打着太师椅扶手,大声吼道:“你是什么人,深夜带刀到巡抚衙门来做什么?”
那人望了一眼张芝栋,低下头来,紧咬着嘴唇不开口。
张芝栋气得又大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事的?”
那人还是不开口。
葛思齐气道:“打他一百棍子,看他说不说话!”
说罢,他抄起杨深秀手中的棍棒就要打下去,张芝栋制止了他。张芝栋强压住满腔怒火,声音略为放低了些:“你知不知道,深夜拔刀闯巡抚衙门,犯的是杀头示众的死罪?”
那人抬起头来,两眼放出一丝悲怆之色来,嘴皮子动了两下,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没有做声,又把头低了下去。
闻讯急赶来的师爷宋直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对张芝栋说:“此人看来不是一般的窃贼,不如暂时不审,先关押起来,明天再说。”
张芝栋也看出事情颇为蹊跷,同意宋直平的意见,将贼犯交给杨深秀看管,又命令所有人不得将今夜生的事向外泄漏半点,然后吩咐熄灭灯烛,各自照常安歇。